何胤全神贯注，感知着前方阵法灵力流动的细微变化。下一次换防即将开始。他紧握血珠，对林婉儿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关卡处的守卫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移动，新旧两批修士交错而过。就在他们站位交替完成的刹那，阵法灵力果然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就是现在！
何胤毫不犹豫，催动掌心血珠。一股精纯的能量流淌而出，迅速模拟出道域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将他和林婉儿的气息完全包裹。两人如同两道模糊的影子，贴着地面急速向前掠去。
血珠的力量与阵法外围的感知轻轻触碰，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他们成功融入了那片灵力的“海洋”，险之又险地穿过了最外围的警戒区域。几个呼吸间，两人已越过关卡，将那些眼神空洞的守卫甩在身后。
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向着圣辉城方向潜行。越靠近城池，空气中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头顶的血色云雾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终于，他们抵达了圣辉城下。高大的城墙寂静无声，原本应该守卫森严的城门竟然敞开着，看不到一个人影。这种反常的死寂让何胤心头警铃大作。
“小心。”他低喝一声，拉着林婉儿，没有选择从城门进入，而是寻了一处城墙的阴影死角，悄无声息地翻越而入。
双脚落在城内的青石街道上，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建筑完好，一切都保持着城池应有的模样。然而，整座城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风吹过空寂的街巷，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诡异。唯有头顶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云雾，如同活物般缓缓翻涌，投下暗淡的红光，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血色朦胧之中。
“一座……死城？”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想象过各种潜入后可能遭遇的激烈战斗或严密搜查，却唯独没料到是这般万籁俱寂的空旷。
何胤眉头紧锁，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扩散开去。没有生命气息，没有灵力波动，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这座原本应该作为道域核心、聚集了众多高阶修士的圣辉城，此刻就像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
“不对劲，太安静了。”何胤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有些店铺的门还虚掩着，桌上的茶盏甚至残留着半杯冷茶，仿佛城中的人只是暂时离开，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彻底的死寂，否定了这种可能。
他拉着林婉儿，迅速躲入一条狭窄的巷道暗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城里的人可能都遭遇了不测，或者被集中到了某个地方。这血色云雾有古怪，我的神识探入其中，感觉像是泥牛入海，被吞噬掉了。”
林婉儿也尝试释放神识，果然感到一股无形的粘稠力量阻碍着感知，甚至隐隐有反噬心神的迹象。“这云雾似乎在吸收或者隔绝什么。天羽道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管他在做什么，肯定和那个结界入口有关。”何胤回想起之前感受到的城中心传来的异常波动，“我们必须去城中心看看，但这样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太危险。”
他观察着巷道的走向，指向一条看似通往城中心方向的小路。“走这边，尽量避开主干道，利用建筑阴影移动。”
两人如同幽灵般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穿行。何胤始终将林婉儿护在身后侧方，血珠的力量维持在激发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们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跳动。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何胤猛地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林婉儿。他示意她看向路口中央的地面。那里，用某种暗红色的物质绘制着一个复杂的符文，符文中心残留着一些灰烬，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极微弱的灵魂波动。
“这是……某种献祭法阵的残留？”林婉儿辨认着符文的纹路，脸色发白。那灰烬的气息，让她联想到被彻底焚毁的灵魂。
何胤蹲下身，没有用手触碰，只是仔细感知。“不止一个。你看周围，类似的痕迹虽然被刻意清理过，但还能找到蛛丝马迹。”他的声音冰冷，“看来，城里的人未必是消失了，更可能是被……”
他没有说完，但林婉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整座城的生灵进行献祭？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天羽道祖的疯狂远超他们的想象。
越往城中心走，那种诡异的寂静感就越发强烈，血色云雾也愈发浓郁，几乎要滴出血来。周围的建筑开始出现一些变化，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抓挠的痕迹，一些门窗也有破损，仿佛经历过短暂的挣扎。
突然，何胤身形一顿，猛地将林婉儿拉进旁边一栋废弃宅院的门廊阴影里，同时彻底收敛了所有气息。林婉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街道的尽头，隐约出现了几个晃动的身影。
那些身影移动缓慢，步履蹒跚，身上穿着普通的居民服饰，但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眉心处，赫然闪烁着一个比关卡守卫颜色更深、几乎像是烙铁烫上去的血色印记！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
“是被控制的居民……”林婉儿压低声音，手心沁出冷汗。这些人的状态，比那些修士守卫更加彻底，几乎完全沦为了行尸走肉。
何胤仔细观察着，发现这些被控制的居民数量并不多，似乎只是零星散布在通往城中心的路径上，更像是一种活动的警戒哨。“避开他们。不要惊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游荡的身影，利用断壁残垣和房屋拐角作为掩护，继续向城中心推进。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庞大灵力、血腥气和某种古老威严的复杂气息，源头就在正前方。
穿过最后一片杂乱的低矮民居，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城市中心。广场的地面由某种黑色巨石铺就，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极点的符文，这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血光。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祭坛，祭坛的样式与他们之前摧毁的那座有几分相似，但规模更大，结构也更加古老繁复。
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色云雾，正是从这座祭坛顶端不断涌出，升腾至空中，笼罩全城。祭坛周围，站立着上百名修士，他们身着统一的道域服饰，神情肃穆，眉心都有着清晰的血色印记。这些修士按特定的方位站立，似乎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将自身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脚下的广场符文和中央祭坛。
而在祭坛的最高处，一个身影负手而立。他身着华丽的道域长袍，身形高大，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面容，但那股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隔着这么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天羽道祖！
何胤和林婉儿躲在一堵半塌的围墙后面，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们终于找到了核心所在。
祭坛上的天羽道祖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祭坛下方的血色符文随之明灭不定。随着他的动作，广场周围那些被控制的居民身体微微颤抖，眉心印记闪烁，一丝丝淡薄的血色能量从他们头顶飘出，汇入祭坛周围的血色云雾中。而更远处，整座圣辉城仿佛都在某种力场下微微震颤，那股吞噬生机的诡异力量正是源于此地。
“他在抽取全城生灵的魂力血气……滋养补全自身法则之力？”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惊惧。她看到祭坛上方，血色云雾最浓郁的地方，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光门轮廓正在缓缓成型。那光门之后，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
何胤的目光死死盯住祭坛顶端的天羽道祖，以及那个正在形成的结界入口。血珠在他掌心剧烈震颤，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警告并存的情绪。渴望的是结界入口后面可能存在的、与此界天道本源相关的东西；警告的是天羽道祖此刻散发出的力量波动，远超他们的预估，而且整个广场的阵法已经启动，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入口还没完全稳定，但仪式似乎接近尾声了。”何胤快速判断着形势，“硬闯肯定不行，这里的守卫力量和阵法强度都不是外围能比的。”
林婉儿也看出了情况的严峻。“我们怎么办？阻止他？还是先退出去从长计议？”
退出去，可能错失阻止天羽道祖的最后时机，结界一旦稳固，天知道后面会出来什么东西。但若现在动手，他们两人面对的是以逸待劳、掌控全局的天羽道祖，以及上百名被彻底控制的高阶修士，胜算渺茫。
何胤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能被利用的破绽。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些被控制、正在被抽取能量的居民身上，以及脚下这座似乎与整个城池地脉相连的庞大阵法。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他转头看向林婉儿，眼神锐利而坚定。
“我们不能退。但也不能直接冲上去。”他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看到那些被控制的居民了吗？还有这个阵法，它的能量来源很复杂，既有修士的灵力，也有地脉之力，更掺杂了被抽取的生灵魂力。这种混合能量看似强大，但内部并不稳定，尤其是生灵魂力，蕴含着极强的怨念和不甘，与冰冷的阵法灵力本质上是冲突的。”
林婉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扰乱这个阵法的能量平衡？”
“对。”何胤点头，摊开手掌，血珠正散发出灼热的温度，“血珠的力量很特殊，它既有天道传承的中正平和，又融合了祭坛的吞噬特性，或许能作为一个‘引子’，引爆那些不稳定的魂力。不需要完全破坏阵法，只要制造足够的混乱，打断天羽道祖的仪式，让结界入口的成型出现停滞，我们就有机会做点什么。”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对时机的把握和对血珠力量精准的控制。稍有不慎，不仅会暴露自己，还可能遭到阵法力量的反噬。
“太危险了，周围肯定有不少道域高手在守护。”林婉儿担忧地看着他。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奏效的方法。”何胤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帮我护法，注意周围的动静。一旦我开始，很可能会引起守卫的注意。如果情况不对，不要管我，立刻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城外撤。”
林婉儿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何胤眼中不容反驳的决心，她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好。你小心。”
何胤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他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盘膝坐下，双手虚托着血珠，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其中的力量，将其凝聚成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向着广场阵法的边缘，那些被控制居民聚集的区域缓缓延伸而去。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能量丝线的操控上，试图找到那个能够引动魂力反噬的微妙节点。林婉儿守在他身旁，长剑悄然出鞘半寸，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祭坛上方那个强大的身影。
祭坛上，天羽道祖的吟诵声似乎变得更加高亢，结界入口的光门轮廓又清晰了几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