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
叶尘蜷缩在青云宗外门后山的杂役房角落，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冰冷的地面渗着寒气，顺着破旧的衣袍钻进皮肤，与嘴角溢出的温热鲜血形成诡异的对比。
“废物就是废物，让你去后山劈柴，你竟敢偷懒，还打碎了赵师兄的玉佩，真是活腻歪了！”
嚣张的呵斥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几个弟子肆无忌惮的哄笑。那是外门弟子中的小头目王磊，仗着自己淬体境四重的修为，平日里最是喜欢欺凌资质平庸的同门，而原主，正是他最常拿捏的对象。
叶尘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迷茫，可那迷茫之下，正有一道惊雷悄然酝酿。
就在半个时辰前，原主只是因为劈柴时体力不支慢了些，便被路过的王磊等人揪住把柄。争执间，王磊故意撞翻了原主怀里的木柴，还污蔑他打碎了自己“祖传”的玉佩，紧接着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原主本就只有淬体境二重的微弱修为，又长期营养不良，哪里经得住这般殴打，不过片刻便气绝身亡，而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来自万古之前的灵魂。
“玉佩……”叶尘低声呢喃，喉咙里传来一阵腥甜。他记得原主怀里确实揣着一块玉佩，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质地普通，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不可能是什么“祖传宝物”。这群人，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发泄罢了。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一股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不是原主那十八年屈辱卑微的人生，而是更为宏大、更为壮阔，也更为血腥的画面。
那是一片苍茫无垠的星空，星辰在他脚下碎裂，法则在他剑下臣服。他身着紫金帝袍，手持一柄无锋长剑，仅凭一人一剑，便挡在亿万神魔之前。对面的魔尊重啸震彻寰宇，抬手便是焚山煮海的恐怖神通，可他只是淡淡抬手，一剑斩出，便将那神通连同魔尊的身躯一同劈成虚无。
“凌天剑帝！尔敢阻我魔族大计，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剑帝？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也配与我凌天并列？”
“此剑之下，无生无死，万道皆寂！”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有他于九天之上论道，万仙俯首；有他于幽冥深处鏖战，血染魔土；更有他冲击那至高无上的天帝境时，遭逢诡异偷袭，神魂俱灭前的最后一瞥——那是一道隐藏在虚空之中的阴冷目光，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啊——！”
剧烈的头痛让叶尘忍不住闷哼出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抽搐。那些记忆太过庞大，太过磅礴，如同万丈洪流灌入一个小小的水洼，几乎要将这具孱弱的身体撑爆。
王磊听到角落里的动静，停下了与同伴的调笑，探头朝里看了一眼，见叶尘还没死透，当即撇了撇嘴，一脚踹在门框上，木屑飞溅：“还没死？命倒是硬。不过也是，像你这种废物，连死都这么磨磨蹭蹭。限你半个时辰内把后山的柴都劈完，要是少了一根，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他又唾了一口，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嚣张的笑声渐渐远去。
而此刻的叶尘，已经完全沉浸在那股记忆洪流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属于凌天剑帝的帝境神魂，正在这具身体里缓缓复苏。虽然只是残魂，可那股横压万古的威压，哪怕只是泄露一丝，也足以让这方小小的青云宗颤抖。
他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周围空气中流动的稀薄灵气，墙角缝隙里潜藏的蝼蚁，甚至是远处山林中风叶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他能“看”到王磊等人离去的背影，能“听”到他们谈论着明日的外门大比，更能“感知”到他们体内那点微薄的真元，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淬体境四重……”叶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漠然。在他前世，淬体境不过是刚入修行门径的孩童水准，别说四重，就算是淬体境圆满，在他眼中也与蝼蚁无异。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却发现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孱弱，真元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经脉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刚才的殴打变得有些堵塞。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他觉醒的不仅是记忆，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剑道领悟，以及帝境神魂带来的恐怖掌控力。
只需一个念头，周围空气中的灵气便开始朝着他体内汇聚，速度虽然缓慢，却异常精纯。那些堵塞的经脉，在帝境神魂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这具身体的潜力——并非原主认为的资质平庸，相反，这具身体的根骨其实极为罕见，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和足够的资源，才会显得如此不堪。
“有趣。”叶尘缓缓坐起身，原本涣散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清明，深邃如星空，仿佛能容纳万古岁月。他抬手摸了摸嘴角的血迹，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触感，可这触感却让他确认，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重生了，重生在一个名为“青云宗”的小宗门外门弟子身上，回到了距离他陨落不知多少万年的时代。
“当年的偷袭者……是谁？”叶尘眼神微冷，前世他冲击天帝境的最后关头，那道突然出现的偷袭太过诡异，对方的力量不属于仙，不属于魔，更不属于他已知的任何一界。若不是那偷袭，他早已成功超脱，成就真正的无上至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适应这具身体，恢复实力。虽然只是残魂归来，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便能一步步重回巅峰，到时候，无论是当年的仇敌，还是这方天地的任何阻碍，都将在他的剑下化为尘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刚才还剧痛难忍的身体，此刻已经基本恢复，甚至比原主巅峰时期还要强悍几分。这便是帝境神魂的妙用，哪怕只是简单的调理，也远非寻常修行者可比。
“王磊……淬体境四重。”叶尘走到门口，望着王磊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淡漠。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王磊不止一次欺凌原主，抢过原主辛苦攒下的灵石，还曾将原主推下过山坡。这笔账，自然该算一算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追上去，现在的他，对付一个淬体境四重如同碾死蚂蚁般简单，但他不想这么做。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明日便是外门大比，那才是一个真正立威的好机会。
原主的记忆里，外门大比是青云宗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唯一途径，前三名不仅能进入内门，还能获得丰厚的奖励，其中便有一枚“淬体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正好能用来快速提升实力。而王磊，正是这次大比的热门人选之一，据说他的目标是冲击前三。
“淬体丹么……”叶尘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倒不是因为这枚丹药有多珍贵，而是他想看看，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天才”，究竟有几分能耐。
他转身回到杂役房，房间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堆散落的柴火，几乎一无所有。墙角处，放着原主用来劈柴的斧头，锈迹斑斑，刃口也卷了边。而在斧头旁边，还躺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遗物，被王磊刚才殴打时踩碎了。
叶尘弯腰捡起那块破碎的玉佩，指尖拂过冰凉的碎片，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对于曾经的凌天剑帝来说，再珍贵的宝物也见过无数，一块普通的玉佩自然无法让他动容。但这毕竟是原主的念想，他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便顺便替原主保留下来吧。
他将玉佩碎片收好，目光落在了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头上。下一秒，他抬手握住斧柄，随意挥舞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磅礴的真元波动，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挥砍动作。可在他挥砍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斧牵引，形成了一道细微的气流漩涡。若是有精通斧法的人在此，定会震惊地发现，这一斧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最完美的发力技巧，角度、速度、力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达到了“技”的极致。
这便是凌天剑帝的底蕴，哪怕只是使用一柄普通的斧头，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蕴含着至高的道理。剑道并非仅限于剑，万物皆可为剑，一草一木，一斧一拳，皆可化为斩灭一切的利器。
“可惜了，只是柄凡铁。”叶尘掂量了一下斧头，轻轻摇了摇头。这斧头材质太差，根本无法承受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剑意，否则刚才那一挥，足以将远处的树干直接斩断。
他放下斧头，走到院子里。杂役房的院子很小，长满了杂草，角落里堆着一堆还没劈的原木。按照王磊的要求，他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劈完这些柴。
换做原主，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可对于现在的叶尘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没有再用斧头，而是直接伸出右手，手指并拢如剑，对着一根原木轻轻一点。
“嗤——”
一声细微的轻响，那根碗口粗的原木瞬间从中间断裂，切口平整光滑，如同被最锋利的宝剑切割过一般。
紧接着，叶尘身影微动，在院子里留下一道道残影。他的手指不断点出，每一次点出，都有一根原木应声断裂，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短短一刻钟后，院子里的所有原木便都被劈成了整齐的木柴，码放得整整齐齐。
做完这一切，叶尘拍了拍手，目光望向青云宗外门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弟子们修炼的喝喊声。
原主的记忆里，外门弟子的修炼资源极为匮乏，除了每月发放的少量灵石，几乎没有其他获取资源的途径。想要晋升内门，参加大比是唯一的希望。而内门弟子，不仅能获得更多的灵石和功法，还能得到长老的指点，待遇天差地别。
“青云宗……”叶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连修真界门槛都没摸到的小宗门，别说和他前世统御的剑域相比，就算是和一些中等宗门比起来，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里，是他重生的起点。
他抬头望向天空，夜色深沉，繁星点点。他能感受到，这方天地的灵气虽然稀薄，却异常纯净，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战乱和污染。这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意味着他恢复实力的过程会更加顺利。
“明日……外门大比。”叶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原主所受的屈辱，我会一一讨回来。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也该付出代价了。”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回到杂役房，盘膝坐在破旧的木床上，开始运转帝境神魂所掌握的修炼法门。虽然这具身体暂时无法承受高深的功法，但仅仅是基础的吐纳之法，在帝境神魂的催动下，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效果。周围的灵气如同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地朝着他体内涌去，淬炼着他的筋骨，壮大着他的真元。
淬体境二重、淬体境三重……他的修为如同坐火箭般飞速提升，仅仅一个时辰后，便稳稳地达到了淬体境四重，与王磊持平。
可他并没有停下，灵气还在不断涌入，淬体境四重巅峰、淬体境五重……直到深夜，他的修为才停留在淬体境六重，不是无法继续提升，而是他刻意压制了下来。
他很清楚，根基稳固的重要性。这具身体长期孱弱，若是一下子提升太快，反而会留下隐患。循序渐进，才是王道。
“淬体境六重……对付明日的外门大比，足够了。”叶尘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