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唇翕动,发出的那几个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一个……经络穴位按摩人偶。”
话音落下。
时间,好像停了。
偌大的太和殿,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的,一声轻响。
然后。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跪着的人群里传来。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太子的人。
紧接着,是皇后。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盯着我,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全是荒谬和鄙夷。
“林素言,你疯了?”
“经络?穴位?你当本宫,当满朝文武,都是三岁小儿,任你糊弄吗!”
她的声音,尖利得,刺痛我的耳膜。
冷汗,已经湿透了我的中衣。
我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我捏紧了手里那个粗糙的木头人,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龙椅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臣妾……臣妾说的,句句属实。”
“臣妾不敢,也绝无可能,行巫蛊之事。”
我把那个木头人,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举了起来。
手抖得,木头人也在抖。
“这,这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术。”
“这是臣妾,从一本无人问津的古籍上看到的,养生之法。”
我豁出去了。
脑子里,疯狂回想着,穿越前,陪奶奶去理疗时,那个老中医说过的话。
“书上说,人体内,有经络,连着五脏六腑。经络上,又有许多重要的‘点’,便是‘穴位’。”
“用针,或者用手,按压这些穴位,便可疏通经络,调理气血。”
“这……这便叫,穴位按摩。”
大殿里,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妖言惑众!”
“闻所未闻!”
“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一派胡言!”
吏部尚书柳大人,皇后的父亲,气得满脸通红,往前一步,对着裴容,重重叩首。
“皇上!此妖妇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巫蛊之术,铁证如山,岂容她三言两语,就变成什么‘养生之法’!”
“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请皇上,下旨,立刻将此妖妇,明正典刑!”
“请皇上明正典刑!”
太子党的人,又一次,齐刷刷地跪倒。
声浪,几乎要把这大殿的屋顶掀翻。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还有最后一张牌。
我看着龙椅上,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
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也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过的,孤注一掷的坚定。
“皇上!”
我喊他。
“臣妾之所以研究此法,并非为了自己!”
“臣妾……臣妾是看皇上您,日夜为国事操劳,宵衣旰食,龙体时常感到疲乏……”
“臣妾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才想着,学这门手艺,为皇上您,分忧解乏,调理身子啊!”
我说完了。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皇后,都忘了哭。
她呆呆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裴昭。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玉像。
我看到他的手,在袖子里,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也被我,吓到了吧。
这番说辞,连我自己,都觉得,脸皮厚得,能拿去砌城墙。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一个为皇上分忧!”
死寂,被柳大人,一声怒极反笑的喝斥,打破。
他指着我手里的木头人,眼神,像刀子。
“那老臣倒要请问惠妃娘娘!”
“你既是为皇上分忧,为何,这木人身上写的,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
“这上面缠着的头发,又作何解释!”
“难道,你想拿我们大裴的储君,来给你,试你的‘养生之法’吗!”
来了。
最致命的问题。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汗水,从我的额角,滑了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张了张嘴。
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个谎,圆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