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卷着石屑掠过深谷阵法入口，锤头鲨王硕大的身躯最后一个进来，背鳍如利刃般划破暗沉，前面一群小妖扛着矿石、拖着兵刃，跌跌撞撞地急走。
谷内深处，锤头鲨王看到这么多的金密晶矿石，浑浊的眼珠里满是贪婪与狂喜，乐得合不拢嘴，连粗重的呼吸都带着笑意。
随行的小妖们见状，也个个眉开眼笑，交头接耳间尽是窃喜——跟着大王采矿，就算捞不到大块晶矿，捡些碎渣也足够快活，一时间谷内满是细碎的欢笑声，倒有几分皆大欢喜的模样。
很快，成堆的金密晶被送入谷中阵法枢纽，晶莹的矿石刚一嵌入阵眼，便释放出磅礴能量，原本黯淡的阵法光幕瞬间亮起，稳稳笼罩住整个深谷。
谷外，哪吒、敖丙等人正围站在阵法光幕之外，神色凝重。哪吒手中的火尖枪微微颤动，枪尖跳跃的火焰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敖丙则一袭白衣胜雪，指尖凝着淡淡的寒气。
众人商议许久，却始终想不出强行攻破阵法的良策，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他们虽开采了密晶矿，能维持阵法运转，但深谷之中并无充足的食物储备，手下小妖众多，每日消耗极大，吃的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敖丙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清冷却带着笃定，“等他们粮绝，必然会派人出来寻找食物，那便是我们攻破他们的最佳时机！”
哪吒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亮色，收起火尖枪，拍了拍敖丙的肩膀：“说得对！这一次一旦有机会，我们就一鼓作气，直接冲进去将这群家伙一网打尽，绝不给他们喘息的余地！”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消息很快传回东海龙宫，龙王敖广得知此事后，当即下定决心，倾全龙宫之力调遣兵力。一时间，无数身披坚甲的龙族将士手持兵器，从龙宫各处集结而来，整齐有序地驻扎在阵法周围。他们或手持长枪肃立，或驾驭着水兽巡逻，目光锐利地盯着深谷入口，严阵以待，只等锤头鲨王等人现身寻食的那一刻，便发起雷霆一击。
夜色如凝脂般浸着深海，凉意在壮壮的玄色战靴底悄然漫开，顺着衣料纹路缠上四肢百骸。他的步履沉如磐石，每一步踏在深海海滩上，都压得水流泛起细微的涟漪。靴底碾过一块嵌在砖缝里的珊瑚石，“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深海中炸开，碎成星子般的细碎声响，刚触到远处摇曳的海草，便被卷过宫墙的暗流狠狠卷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壮壮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丛生的海草阴影。那些墨绿的叶片垂落如帘，遮住了底下爬着的几丛半枯苔藓，深褐与苍绿交织的暗影层层叠叠，像极了族群旧地那些藏在树洞深处、未曾说尽的旧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指尖触到一个温热的锦囊，锦缎细腻如鲛绡，绣着缠枝莲纹的边缘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那是九公主敖玥亲赐的香囊，说是为报答他上次救命的恩情。
指尖摩挲着锦囊上精致的针脚，九公主甜美的笑靥便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那日她立于礁石旁，金冠上的珍珠垂饰轻轻晃动，衬得眉眼愈发明艳：“这是用龙宫百年麝香调和鲛油制成的，提神醒脑最是管用，你巡逻时带着，也好让我放心。”话音未落，她眼波流转，故意向他抛了个媚眼，眼尾的绯红像珊瑚花般绽开，看得他当时心头一跳，连谢恩的话都险些说不连贯。此刻指尖触到锦囊里细碎的香料，一缕清冽中带着暖意的香气漫开，竟比深海的暖泉还要让人安心。
“等等我！”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像银铃撞碎了深海的静谧。凌汐提着水绿色的裙摆快步跟上，裙角绣着的银线在月光下流转，像一汪流动的春水，擦过壮壮手臂时，带起一缕淡淡的晚香玉气息——那是她当年在族群里最喜欢的花香，曾让多少少年郎魂牵梦绕。她故意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力道轻得像鱼鳍扫过皮肤，带着几分娇俏的试探：“喂，你忘了？当年在族群猎场，你为了跟我多说句话，故意把箭射偏到我跟前，箭头擦着我的靴边插进土里，吓得我险些跳起来，你还在旁边偷偷笑呢！”
壮壮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抬手拨开垂到眼前的一缕海草，指尖触到叶片上凝结的夜露，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巡逻呢，别分心。”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海底沉寂千年的礁石，听不出半分情绪，既没有往日的热切，也没有刻意的疏离。余光里，凌汐不服气地挑了挑眉，眉梢眼角的明艳比当年稳坐族花之位时更甚，鬓边的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可他心里却像被深海的寒水浸过，半点波澜都无。反倒猛地想起方才九公主吩咐巡视时的模样——她金冠束发，额间的龙纹印记泛着微光，眉眼间盛着月光般清冽的英气，一句“今日潮汐异动，你仔细巡查海域，莫让宵小有机可乘”，说得掷地有声，比族群里最烈的果酒还要让人热血沸腾。
凌汐见他不应，脚步又凑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他身侧。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旁边悬着的夜明珠，被她一碰便轻轻晃动，暖黄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泛红的眼眶愈发明显。“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又藏着几分笃定，像在提醒他过往的情谊，“以前我只要对你笑一下，你就能对着树干傻乐半宿，连猎到的野兔都忘了收拾，任由血滴在衣袍上。现在我就站在这儿，离你这么近，你连头都不抬一下？”
壮壮终于侧过脸，月光透过海草的缝隙，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眉眼。那双曾盛满热切与欢喜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一片冰封般的疏离，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冰面，连月光都无法穿透。“此一时彼一时，”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尾音落在水流中，“现在我在执行公务，不便闲谈。”说罢，他不再看凌汐眼底的水光，转身继续往前走，靴声踏在青砖上，沉稳得像他此刻笃定的心思——当年困在族群的狭小山谷里，觉得凌汐的笑颜就是世间顶好的风景，可如今跟着敖丙见过水晶宫的朝堂风云、边关的落日余晖，才知天地远比那片山谷要大，心之所向，早已不是旧时模样。
凌汐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夜明珠的暖光在她眼底晃了晃，映出满眶的泪水，终究还是没再追上去。风掠过海草，几片枯黄的叶片缓缓飘落，混着远处水晶宫传来的隐约更鼓声，漫过寂静的海水，将她孤零零的身影裹在其中。
夜色愈发浓重，如墨汁般将深海染透。九公主敖玥提着裙摆，缓步走在海底浅滩上，裙角绣着的鎏金龙纹在月光下流转着暗哑的光泽，每走一步，龙纹便会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有小龙在裙边蛰伏。她刚绕过一块巨大的珊瑚礁，便瞥见不远处的礁石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蜷缩着，肩膀微微耸动，哭得浑身发抖，正是方才被壮壮冷落的凌汐。
“好巧呀，”敖玥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声音轻柔得像晚风拂过水面，没有一丝波澜，“我辗转难眠，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她说着，提起绣着龙纹的裙摆快步走上前，伸出素白的手，轻轻抚上凌汐的脊背，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龙族特有的暖意。
凌汐浑身一僵，原本压抑在喉咙里的啜泣瞬间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胸前的衣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满心的委屈像涨潮的海水般涌来，堵得她胸口发闷——方才壮壮那声疏离的“此一时彼一时”，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剐着她的自尊心，让她想起当年众星捧月的自己，再对比如今的境遇，更觉难堪。
敖玥的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摩挲着，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幼鱼，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她自然猜到了缘由，方才在哨所，早已远远望见壮壮独自巡逻，凌汐蔫蔫地跟在后面，那样子活像只被雨淋了的小鸟。此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定然是在壮壮那里碰了硬钉子。这念头让她心头掠过一丝隐秘的愉悦，像饮了一杯冰镇的玉液琼浆，嘴上却愈发温柔：“别哭呀，多大点事儿，不值得这般伤怀。这深海里的男儿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花？”
等凌汐的哭声稍稍平复些，敖玥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事：“对了，我认识一位蟹将，名叫蟹青，乃是镇守东海口的得力干将，修为高深，府邸宽敞得能容下三艘巨舰，比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大鲨鱼军军，条件可是好太多了！我把他介绍给你怎样？他性子沉稳，定然会对你好的。”
“你说的是蟹青吧？”凌汐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满心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你老给我介绍这些歪瓜裂枣！蟹青那家伙，背壳上的纹路比老槐树的年轮还乱，说话时满口的海水味，我才不要！”她心里只想哭——敖玥介绍的那些，要么性情暴戾，动不动就挥拳打人；要么形貌丑陋，连鳞片都长得歪歪扭扭，哪里有半分能比得上壮壮？哪怕是壮壮如今对她冷淡，可当年那个会对着她傻笑、会把最好的猎物分给她的少年，依旧是她心头抹不去的白月光。
敖玥听了，心里暗忖：我倒是想把敖云、敖泽那些龙族宗室兄弟介绍给你，可他们一个个眼高于顶，连寻常水族贵族都瞧不上，怎会看得上你这个比目鱼族群出身的女子？嘴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你的心意。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泡个暖泉澡，睡一觉就好了。”说罢，不等凌汐回应，便提着裙摆转身，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裙角的龙纹在月光下闪了闪，像在嘲笑身后的人，留下凌汐一个人站在原地，泪水又忍不住涌了上来，砸在礁石上，碎成细小的水花。
不多时，敖玥便望见了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壮壮正握着那柄玄铁巨锤，锤头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泽，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海草晃动的细微声响都未曾放过。敖玥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放轻脚步走上前，裙摆擦过珊瑚枝桠，连一丝声响都没有，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壮壮，我反正睡不着，陪你一块巡逻吧，也好看看这西宫海域的夜景。”
壮壮闻声回头，见是九公主，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得暗自紧张起来。手心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握着锤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微微发颤。他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局促：“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这种巡逻的粗活，臣自己就行，怎敢劳烦您亲自前来？若是出了差错，臣万死难辞其咎！”
“你个木头，”敖玥娇嗔着瞪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像在嗔怪熟悉的友人，“陪你巡逻也能有个伴，万一遇到敌人，我还能给你搭把手呢，总比你一个人硬扛强吧？难道你觉得，本公主的修为还比不上你？”
壮壮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那笑意像春日的暖阳，融化了深海的寒气，让他心头一跳，竟不知如何拒绝。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讷讷地应道：“那……那好吧。劳烦公主殿下了。”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一道青黑的寒气突然从旁边的海草阴影里弥漫开来，那寒气阴冷刺骨，刚触到皮肤，便让人浑身发麻，连水流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紧接着，一柄泛着幽绿暗光的巨大骨枪，像从地狱深渊里伸出的獠牙，悄无声息地刺破水流，带着凌厉的杀意，直逼壮壮的后心！那骨枪枪身布满了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邪恶的咒印，枪尖还滴着墨绿色的毒液，落在青砖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散发着刺鼻的腥气，让人作呕。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