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预想中的斥责、拉扯、卑微的求情……通通没有。
时间仿佛凝滞一瞬,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然后,当他凝神看向对面三人时,只见对方脸上,几乎同时,浮现出一种奇异神情。
先是从苏逸的嘴角漾开一点细微的弧度,接着蔓延到他那双一直带着戏谑的眼睛里,让那眸子中的冷漠瞬间变得明亮暖人。
然后是龙天兵,他那张悲苦的脸上,眉头彻底松开,就如同春风拂过的冰冷的大地!
黄哥用力眨了眨眼,仿佛要眨掉什么水汽,嘴角不受控制地越咧越大,恢复憨厚笑容。
“哈哈哈哈!!!”
寂静被打破。
三人齐声大笑,声音洪亮且畅快,震得雅间窗棂、顶棚都微微震动。
笑声里满是痛快与释然。
冯炼很懵,他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脸上的怒意与决绝还未自然褪去,就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赤红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茫然,因为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师,师兄?你,你们这是……?”
屋外脚步声响起,何大雷捧着个长条木盒子,推门走了进来。
他刚迈过门槛,就被屋内的景象弄得一愣,满地水渍,碎瓷狼藉,小师弟冯炼满脸通红地僵立着,而另外三位则笑得前仰后合,龙天兵和黄哥边笑边哭。
“我这是…”
何大雷揉揉眼,“错过什么了?”
苏逸率先收起笑容,清清嗓子,
“老何,你刚才是没见着,你这师弟了不起啊!老带派了!真汉子!”
冯炼听到这话,脑袋里“嗡”的一声,感觉脸上腾一下,只感觉瞬间就红到耳根下。
他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回过味来,自己这是被合起伙来“涮”了!
什么刁难、什么发怒、什么进宫告状……全是演的!
何大雷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自己这个小师弟,前些日子消沉得都快没个人形了,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又“带派”,又“真汉子”的?
他惊异地看向龙天兵和黄哥。
“大师兄先坐!”
“对,先坐!”
龙天兵与黄哥笑着招呼,又朝门外喊道,“小二!人齐了,上菜!”
待何大雷坐下,龙天兵与黄哥拍着桌子讲刚才的事。
黄哥还伸手出来展示!
冯炼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臊得直想往桌底下出溜。
何大雷拍案称奇,
“绝了!真是绝了!还得是刀客兄弟,就你鬼点子多!没说的,我老何必须敬你几杯!”
酒菜很快上齐,几杯温热的酒水下肚,先前那点尴尬和残余的紧绷感顿时荡然无存。
冯炼也完全从那种自我封闭的状态里走了出来,脸上的窘迫换成酒后红晕,眼神也活泛了,话也敢说了,频频起身向苏逸和几位师兄敬酒。
男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
只要自己心里不拧吧,不跟自己较劲,那剩下的,就都不是事儿。
席间很快恢复了铁匠聚会应有的热闹与豪爽。
酒宴过半,何大雷将带来的那个长条木盒子推到苏逸面前,
“兄弟,你那些斩妖剑,一共成了三把四级。俺试着升五级,结果碎了两把,就剩下这最后一把四级了。”
老何摇头叹息“不敢再升了,你要是急用还是找去寻胜大家,让他出手。”
苏逸摆摆手,“还是放你那里,你现在这升四级的成功率可以了,想当初升二级也没这么高的几率!来来来,喝一杯庆祝下!”
苏逸举杯,顺势将盒子推了回去,
“等你什么时候感觉有把握了,再升级!我不急用!”
喝完,笑嘻嘻地拍着盒子,“这顿酒,得你请!全当是安慰我‘破碎’的心灵!”
何大雷一听,立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请!必须俺请!谁都别抢!”
“哎!大师兄!”
龙天兵不干了,“你那铺子生意现在可没我的红火,我和黄师弟现在,坐着就能收钱!这顿该我请!”
黄哥也连连点头:“是啊师兄师弟都在,二师兄没在,何该我这老三来请!”
刚刚“恢复元气”的冯炼也红着脸站了起来,“众位师兄,之前让你们担心了……我那铺子,近来收益也很好,这顿……我来请!”
看着这师兄弟四人为了谁结账而“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苏逸则悄悄把筷子伸向那盘刚上桌、油光发亮的炙羊肉,给自己碗里划拉了一大筷子,感觉不过瘾,手腕一转,又稳准狠地夹走一大块带皮的。
看了看碗里,又瞧了瞧桌上争得正欢的几位,他干脆心一横,胳膊一伸,直接将那还剩大半盘的羊肉端到了自己面前。
接着又毫不客气地将目标转向那条清蒸鲈鱼最肥美的脊背……
一顿饭热热闹闹,直吃到月上中天,杯盘狼藉。
酒足饭饱,苏逸慢悠悠地剔着牙,忽然想起一桩正事。
敲了敲桌子,“老几位,我想起个事儿。”
四人齐齐,看向他。
“您几位现在是日进斗金,除了打铁、升级铺子,想不想,干点别的?”
“别的?”
“比如,收矿石?”
“收矿石?”
何大雷一愣,其他三人也面露不解。
“对,就是收矿石。”
苏逸掰着手指头数,
“从最基础的乌金、寒铁,到中档的龙鳞、一直到高级的天外飞石,乃至九级补天神石……有多少,收多少。数量越多越好。”
龙天兵挠了挠头,
“兄弟,俺们那么多那东西儿干啥?现在都升级十级以上装备,低级装备都没人用了!”
黄哥也点头:“是啊,补天根本就不可能收到!”
冯炼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写满了问号。
苏逸压低声音,“你们啊,眼光得放长远。现在没用,不代表将来没用。”
“朝廷早晚会干预的!没准到时候能混个职位!”
老冯听完,眼中闪着光。几位师兄弟也纷纷表示赞成。
最后几人合计,最终确定了好了收购价格。
乌金 300两
金刚石 3000两
寒铁 两
百炼精铁 两
龙鳞 两
千年寒铁 两
天外飞石 两
盘古精铁 两
补天神石 两
来时心思各异,离开酒楼时,师兄弟几个勾肩搭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苏逸看着,路灯下歪斜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寂静的洛阳街道上。
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