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幽谷,一处更为隐蔽的天然石穴内,篝火重新燃起,驱散着夜间的寒气和湿意。
凌绝与白少卿相对而坐,各自运功疗伤。经过一夜的艰难跋涉,两人终于找到了这处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伤势在持续恶化,必须尽快处理。
白少卿的青云剑宗心法讲究中正平和,引天地灵气入体,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经脉,修复损伤。他周身清气流转,脸色虽仍苍白,但气息已逐渐趋于平稳,带着一种名门正派的雍容气度。
而凌绝的《幽冥血煞体》则截然不同。他引导体内残存的血煞之气,并非温和滋养,而是如同锻铁一般,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冲刷、挤压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过程痛苦无比,凌绝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不断滴落,但他眼神却异常坚定。血煞之气所过之处,破损之处被强行弥合,虽然方式粗暴,效率却奇高,只是会留下更深的暗伤隐患,且那浓郁的煞气始终缭绕不散,与周围的清灵环境格格不入。
白少卿偶尔睁开眼,看到凌绝那近乎自残般的疗伤方式,眉头微蹙。这种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短期内或许见效快,但长期看来,对根基损害极大,且更容易被煞气侵蚀心神。他想出言提醒,但看到凌绝那专注而坚韧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无权干涉,更何况,凌绝的功法本就诡异,或许另有玄机。
数个时辰后,凌绝率先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内伤依旧沉重,但至少暂时稳定住了伤势,恢复了些许行动之力。他活动了一下依旧刺痛但已能发力的手臂,目光落在对面仍在入定的白少卿身上。
这位青云剑宗的高徒,确实根基扎实,心性纯正。若非立场不同,或许能成为可交之人。凌绝心中暗叹。可惜,正邪之辨,如同鸿沟,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与诡异功法,注定难以走上白少卿所期望的“正道”。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枚冰冷的黑色鳞片静静躺着。之前注入一丝煞气后感应到的残缺地图,再次浮现在他脑海。西北方向,雪山荒漠……那会是什么地方?蛇纹组织的另一个重要据点?还是与指环来源相关的古老遗迹?
这鳞片的存在,以及其与指环的关联,让他对蛇纹组织的底蕴和目的有了更深的忌惮。这个组织所图甚大,绝不仅仅是一个邪教那么简单。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白少卿也功行圆满,睁开了双眼。他的气色好了很多,眼眸恢复清明,只是内力损耗依旧严重,需要时日慢慢恢复。
“感觉如何?”白少卿看向凌绝,淡淡问道。
“暂无大碍,可自行行动了。”凌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一阵噼啪作响,“此番多谢白少侠相助。”
白少卿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道:“不必,你我同历生死,互援乃是本分。”他顿了顿,看向凌绝,语气变得严肃,“凌绝,黑水涧之事已了,邪教据点被毁,也算一桩功德。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绝知道,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他沉吟片刻,道:“临江城尚有基业需要打理,且蛇纹组织余孽未清,需回去早作安排。”他并未提及鳞片和西北地图之事,这关乎他最大的秘密。
白少卿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缓缓道:“我会将此行经历,尤其是关于蛇纹邪教与那‘圣胎’之事,如实禀明师门。此等邪祟,危害巨大,非一城一地之事,需天下正道警惕。”
他目光直视凌绝,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至于你……凌绝,你救人在先,毁坛在后,虽有魔功在身,却未必是十恶不赦之徒。但功法影响心性,煞气侵蚀神魂,长此以往,恐难善终。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那一线善念。”
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既是警告,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和……惋惜。
凌绝心中微动,拱手道:“白少侠金玉良言,凌某谨记。功法之路,既已踏上,便难回头。但凌某行事,自有准则,绝不滥杀无辜,此为底线。”
白少卿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他知道,言语的劝诫对于凌绝这样的人来说,效果有限。未来的路,终究要靠他自己去走。
“既如此,你我便在此别过。”白少卿拱手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凌绝亦拱手还礼。
白少卿不再犹豫,转身走出石穴,白衣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方向是返回临江城,准备向师门传讯。
凌绝站在穴口,望着白少卿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他摸了摸怀中的鳞片和指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
与白少卿的同行,是一段意外的插曲,让他见识了正道翘楚的风采,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处位置的微妙与危险。
但前路,终究要自己独行。
临江城需要回去稳定局面,蛇纹组织的威胁必须重视。而西北之地,那片雪山荒漠中隐藏的秘密,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
那里,或许有他身世的答案,也有可能与蛇纹组织做个了断的契机。
他深吸一口林间清冷的空气,压下体内的伤势和翻腾的思绪,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白少卿相反的、通往山外的路径,迈步而去。
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背影却挺得笔直。
江湖路远,风波未止。
孤身只影,再踏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