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与极致的虚弱感中恢复意识的。
仿佛整个身体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寸肌肉、每一段经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魂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残破孤岛,布满了裂痕,稍微一动念头,便是针扎般的刺痛。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神殿穹顶那些散发着稳定蓝色辉光的古老符文,光芒柔和,不再有之前的躁动不安。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冰寒气息与磅礴的生机,虽然依旧凛冽,却不再带有那种令人心悸的邪异。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随即猛地想起昏迷前的最后景象。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身旁。
冰芸依旧昏迷不醒,躺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冰面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她身上盖着凌绝那件残破的外袍,显然是凌绝在昏迷前下意识所为。看到她还活着,凌绝心中又是一块石头落地,尽管她的情况看起来极其糟糕。
他尝试调动一丝真元,丹田内立刻传来一阵空乏与刺痛。原本奔腾的幽冥血煞真元此刻微弱如溪流,那丝火脉契约之力也黯淡无光,唯有那新得的玄冰之力,虽然同样消耗巨大,却隐隐与周遭环境、与祭坛上的冰脉核心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自行缓慢地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冰属性能量,滋养着他重创的身体与神魂。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丹田最深处,那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灰蒙蒙的混沌原点。
它安静地悬浮在那里,不再狂暴,不再冲突,散发着一种仿佛能包容万物、又能湮灭万物的奇异气息。凌绝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虚弱,大半是因为催动和维持这混沌原点,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但这力量,也确确实实地留了下来,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回想起催动这力量时,那种仿佛执掌生灭、万物归墟的恐怖感觉,凌绝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忌惮与沉重。这力量,远超他目前的掌控能力,更像是一柄双刃剑,伤敌,亦可能伤己。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挣扎着盘膝坐起,开始以玄冰之力为主导,结合微弱的血煞真元,缓缓运转周天,修复着体内的创伤。此地冰属性能量充沛,对他的恢复大有裨益。
数个周天后,凌绝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神魂的刺痛也稍稍缓解。他停下调息,目光扫过神殿。
蛇纹长老已然彻底湮灭,连灰烬都未曾留下,只有地面上一些战斗留下的痕迹,以及那柄彻底碎裂的长刀碎片,证明着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绝命之战。神殿内残留的邪气已被冰脉核心的力量净化得七七八八,那些古老的符文在核心力量的滋养下,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凝实、深邃。
看起来,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凌绝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之感。蛇纹教绝不会只有一位长老,他们的图谋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冰脉核心。那位长老临死前提到的“圣主”,以及他们寻找“归墟之眼”的真正目的,都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而且,他低头看向自己丹田的位置。这混沌归墟之力,来历不明,性质诡异,未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他必须尽快掌握控制它的方法,否则下次动用,未必能有这次的好运。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昏迷的冰芸,眉头紧锁。她的伤势极重,本源神魂受损,普通的疗伤丹药恐怕难以起效,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用特殊的方法救治。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轮回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指向冰脉核心,也并非感应到什么同源能量,而是一种……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冷的悸动!
凌绝心中一凛,立刻将轮回匣取出。只见原本古朴无华的匣身表面,此刻竟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传递出一股隐晦的排斥与警惕的意念。
几乎在同一时间,祭坛上方的冰脉核心,那稳定脉动的蓝色光团,也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干扰,光芒微微紊乱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却让凌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谐。
有东西……在靠近!而且,是让轮回匣和冰脉核心都感到警惕的东西!
凌绝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神殿的入口以及那些幽深的阴影角落。他强忍着虚弱,将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神殿之外,风雪依旧,似乎并无异样。
但他的直觉,以及轮回匣与冰脉核心的异常反应,都在告诉他,危险并未远离,甚至……可能正在以另一种形式悄然降临!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冰芸,又看了看手中微微震动的轮回匣,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刚刚结束一场生死之战,新的危机,似乎已然露出了苗头。是蛇纹教的后续力量?还是……因为这新生的混沌之力,或是轮回匣本身,引来了其他未知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将轮回匣紧紧握在手中。
无论如何,必须先恢复一定的战力,然后带着冰芸,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闭目调息,争分夺秒恢复力量时,神殿那扇巨大的、由蓝色冰晶构筑的殿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咔哒。”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了门扉之上。
凌绝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