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上空那场突如其来的、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七彩幻光泡泡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绚烂的宝石,涟漪远远超出了篱笆的范围。
泡泡们轻盈地越过狗尾巴草的防线,乘着微风,飘向了落星镇。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如同迷路的彩色水母,在镇子上空悠然划过,引得孩童们惊呼追逐。但随着阿墨头顶那场“泡泡喷泉”的持续“发酵”,越来越多的泡泡涌向小镇,将整个落星镇笼罩在了一片朦胧而梦幻的七彩光晕之中。
镇民们何曾见过这等奇景?
“快看!天上!好多彩色的球!”
“是沈先生园子里的仙术吧?真好看啊!”
“摸起来滑溜溜的,还捏不破!你看,我顶在头上像不像戴了顶仙帽?”
“阿牛家的娃刚才哭闹不止,一个绿色的泡泡飘过去把他包了一下,那娃居然咯咯笑起来了!神了!”
落星镇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大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孩童们奔跑嬉戏,连镇子里养的猫狗都好奇地追逐着这些慢悠悠的彩色光球。茶摊的刘老栓更是机灵,立刻挂出了新招牌:“最佳泡泡观景位,点茶即送!” 生意火爆空前。
这些泡泡不仅好看,似乎还真的带有沈青崖推测的那种微弱的安神静心效果。镇子上弥漫着一股难得的祥和、愉悦的气息,连平日里因为鸡毛蒜皮小事吵架的邻居,在泡泡柔和的光芒照耀下,都莫名觉得火气消了不少。
这一切,自然都被灵植园内的沈青崖感知到了。他站在园中,看着那些飘向远方的泡泡,眉头微蹙,倒不是不高兴,而是出于研究者本能的审慎。
“效果似乎……好得出乎意料?”他摩挲着手中那个只剩下瓶底一点灵墨的琉璃瓶,“阿墨的生命气息催化效果太强,导致泡泡的‘附加属性’被放大了。这种大规模、无差别的精神影响,虽然目前是正面的,但终究存在不可控性。”
他担心的并非镇民,这些泡泡对凡人有益无害。他担心的是,这种独特而显眼的现象,会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更深层次的关注。毕竟,能大规模影响情绪、甚至带有些许治疗效果的造物,在修仙界往往意味着特殊的传承或珍贵的资源。
“彩衣。”沈青崖唤道。
正试图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泡泡往窝里拖的彩衣,闻言立刻飞了过来,虽然翅膀还有点酸,但精神亢奋:“园主大人!您看见没?咱们的泡泡火啦!全镇的人都在玩!刘老栓那个奸商都靠这个发财了!”
沈青崖没理会它的咋呼,直接吩咐道:“你去镇子里转一圈,留意一下,除了镇民,有没有其他陌生的、或者气息不太对劲的人在关注这些泡泡。重点是那些对泡泡本身兴趣大于玩乐,甚至试图收集、研究泡泡的人。”
彩衣一听,立刻挺起胸脯,使命感爆棚:“明白!侦查敌情!包在我身上!保证连一只外地来的苍蝇都不放过!” 它瞬间把自己代入到了“秘密情报员”的角色,觉得这比“首席发言人”酷多了。
它扑棱着翅膀,鬼鬼祟祟(自认为)地飞出了灵植园,融入了落星镇欢乐的人群中。
与此同时,在落星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间临时租住的小院里,确实有两个人,正对漫天飘舞的泡泡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曾来借地感悟的散修李慕白。他此刻没有打坐,而是站在院中,伸手接住一个飘落的黄色泡泡,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光,细细感知着,脸上露出惊讶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师兄,你看出来了吗?”他对着屋内说道。
屋内走出一位气质更加沉稳、身着朴素灰袍的中年修士,他是李慕白的师兄,道号“玄明子”,修为已达金丹初期。玄明子目光如电,扫过天空中的泡泡,沉声道:“嗯,非同小可。此物并非单纯幻术,其光华蕴含精纯灵气,更有一丝……平和而浩瀚的生命道韵,能潜移默化抚平心绪,滋养神魂。制作此物之人,在生命之道上的造诣,恐怕已臻化境。”
李慕白点头:“而且数量如此庞大,覆盖整个小镇,却丝毫不见施法者灵力枯竭之象,仿佛信手拈来……这位沈园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玄明子眼神凝重:“此等人物,在此隐居,弄出这般动静,不知是福是祸。我等需更加谨慎,绝不可有丝毫冒犯。” 他们本是游历至此,听闻沈青崖之名,特意停留观察,此刻更是坚定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念头。
而在镇子另一头,一个穿着华丽、商人打扮的胖子,则带着几个随从,正手忙脚乱地想用特制的玉瓶收取空中的泡泡,嘴里还念叨着:“快!快装起来!这绝对是新奇的宝贝!带回京城,肯定能卖大价钱!说不定对修炼都有好处!”
可惜,那些泡泡看似柔弱,却极其滑溜,玉瓶口刚靠近,它们就轻盈地飘走,或者干脆变形从瓶口滑开,忙活了半天,一个也没装进去,反而累得胖子满头大汗。
彩衣蹲在房檐上,将这两拨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小脑袋飞快运转:“嗯……那两个道士好像挺识货,而且有点怕?不错不错,是懂规矩的。那个死胖子……哼,想偷我们园子的泡泡去卖钱?做梦!”
它记下了那胖商人的模样和气息,决定回去就打小报告。
除此之外,彩衣并没有发现其他有明显恶意或特殊企图的人。大多数外来者,包括一些低阶修士,都和镇民一样,沉浸在泡泡带来的新奇与愉悦之中。
侦查完毕,彩衣扑棱着翅膀,得意洋洋地飞回灵植园,将自己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向沈青崖汇报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胖商人的“丑态”和两位道士的“识相”。
沈青崖听完,心中稍安。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至少目前来看,这意外的“泡泡外交”,带来的主要是正面影响,潜在的风险(如胖商人之流)层级较低,尚在可控范围。
“看来,这泡泡的‘风险管控’,重点在于控制其规模和流向。”沈青崖暗自思忖,“不能再发生像今天这样大规模的‘泄漏’事件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玩累了、又开始打盹的阿墨,决定以后进行类似灵墨实验时,必须设置更强的隔绝结界。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泡泡似乎……挺受欢迎的?
“或许……少量、可控地制作一些,作为与外界友好交流的‘小礼物’,也未尝不可?”沈青崖的思维又开始发散,“总比他们整天盯着我的灵草或者阿墨的零食强。”
他把这个念头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泡泡余波”。他通过神念,温和地引导着园内尚存的、以及飘回园子的泡泡,让它们缓缓降落,融入泥土之中,化为滋养灵植的养分。园内漫天的七彩光华渐渐消散,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阿墨头顶还在顽强地冒着几个小泡泡)。
而落星镇上空的泡泡,也因为失去了源头,在持续了几个时辰后,也陆续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消散,只留下镇民们意犹未尽的谈论和一段美好的记忆。
这场由意外引发的“泡泡雨”,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它像一次不经意的测试,检验了灵植园名声在外所带来的关注度,也让沈青崖对自身造物可能产生的影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名声啊……”沈青崖轻叹一声,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彩霞,“果然是柄双刃剑。”
不过,只要核心实力足够,这剑柄,终究是握在自己手里。
他转身走向他的试验台,准备开始研发“泡泡隔绝结界”和“限量版友好泡泡”了。
生活,就是在不断出现的新课题中,稳步向前。
而此刻,睡得正香的阿墨,在梦中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那些七彩泡泡的……味道?(它其实没吃,只是觉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