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灰色的残影，到了。
它没有撕裂空间，也没有搅动时间。它只是，以一种近乎于“理”的姿态，出现在了它本就该出现的地方。
出现在了那片，正在缓缓蠕动，试图重新融入那无尽黑暗的，残破阴影之前。
然后，那根同样被魔血染黑的铁棒，落了下去。
没有风。
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纯粹的，蛮横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破”。
那片本该是虚幻不定的，由纯粹“吞噬”法则构筑而成的黑暗阴影，在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铁棒面前，竟如同被一柄烧红的钢针，扎破了的气球般，被轻而易举地，从那最为薄弱的一点，洞穿了过去。
“嗤……”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仿佛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被硬生生打碎的悲鸣声，自那片黑暗的核心处，轰然炸响。
那不是能量的碰撞，不是法则的对冲。
是那吞噬魔神，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之后，其那引以为傲的，足以消化万物的无上神域，再一次，被那只猴子，用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根源之上，撼动了。
“你……”
一个，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惊骇与被触及逆鳞的愤怒音节，第一次，自那片黑暗的核心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它想反击，它想将这只不知死活的蝼蚁，连同他那根该死的棒子，一并……彻底地，吞噬。
然而，孙悟空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他没有抽回棒子，更没有试图闪躲。
他只是，在那悲鸣响起的瞬间，在那魔神意志出现万分之一刹那凝滞的刹那，松开了那只握着铁棒的右手。
然后，欺身而上。
用他的肩，用他的肘，用他那具，同样燃烧着灰白色破灭战意的，坚不可摧的魔猿之躯，狠狠地，撞了进去！
他，竟是要以身为兵，以这具刚刚才脱胎换骨的血肉之躯，去冲撞一尊，准道祖的……神域！
疯了。
他是真的疯了。
那两片刚刚才从那毁灭风暴之中，重新凝聚成形的混乱时空与诡异画卷，其核心之处，那两股同样是准道祖级别的恐怖意志，彻底呆住了。
他们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他们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轰——！！！
那不是能量的碰撞，是“理”的入侵。
是那充满了“不服”与“打破”的战之法则，与那充满了“吞噬”与“消化”的魔神之理，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肉搏！
那片本该是浓郁如墨的黑暗，其核心之处，那股充满了“吞噬”与“毁灭”的魔神意志，再一次，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惊骇的无声咆哮！
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整座，由盘古巨斧碎片锻造而成的火山，从内部，狠狠地，撞了一下！
它的“理”，它的道，它那引以为傲的，足以消化万物的无上神域，在那股更为纯粹、也更为蛮横的“破灭战意”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的毒虫，被轻而易举地，从根源之上，冲刷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粘稠的，仿佛要将他整个“存在”都彻底溶解的“吞噬”之力，也疯狂地，朝着孙悟空那具不知死活的魔猿之躯，倒灌而来。
没有牙齿，没有胃酸。
只有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仿佛要将他整个“存在”都彻底磨成最原始齑粉的……“碾压”。
“咔嚓……咔嚓嚓！”
孙悟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具刚刚重塑的魔猿之躯，其骨骼深处，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能清晰地“感”到，自己那早已坚若磐石的元神，其上那璀璨夺目的光华，正在一丝一丝地，被强行磨去。
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位金仙都为之疯狂的，无上酷刑。
但他没有退。
他甚至，觉得……有些痛快。
“吃！”
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却又带着更为极致的兴奋与暴虐的低吼，自他那早已被魔血染黑的喉咙深处，爆发而出。
他竟是，在硬生生地，承受着那足以将他彻底碾碎的魔神之理的同时，张开了那足以吞噬星辰的无形巨口，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那自对方本源创伤之中，逸散而出的，每一缕，每一丝，最为纯粹的……魔神本源！
以伤换伤！
以命搏命！
这，才是他孙悟空，这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猢狲，那早已刻入骨髓，融入神魂的……道理！
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怕了。
是真的怕了。
它纵横混沌不知多少纪元，吞噬过星辰，消化过世界，甚至连那同等级别的魔神，都曾被它，当做资粮，一点一点地，蚕食殆尽。
但，它从未见过，这样的疯子。
一个，不惧死亡，不畏痛苦，甚至将它的“理”，当做养料，将它的本源，当做血食的……怪物！
它想逃。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它不再试图去修复那道被硬生生打漏了的本源创伤，也不再试图去用自己的“理”，去消化那只该死的猴子。
它只是，将那片本就黯淡了不知多少的黑暗，更为极致地，向内一缩，化作了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为凝练，也更为……虚弱的漆黑流光，便要撕裂这片虚空，遁入那无尽的未知之中！
然而，孙悟空那双早已被血色与疯狂彻底填满的灰色眸子，却比它，更快了一步。
“想走？”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讥诮，没有暴虐。
只有一片，猎人终于等到了那头早已被自己逼入绝路的猎物，露出了那致命的破绽之后，那绝对的……冰冷。
他那具本就充满了压迫感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没有去追，没有去拦。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早已被那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血肉模糊的右手。
然后，朝着那道即将遁走的漆黑流光，简简单单地，凌空一抓！
没有法力光华，没有神通异象。
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蛮横到不讲任何道理的……“握”。
嗡——！！！
那片本该是任由它驰骋的虚空，在那一抓之下，竟毫无征兆地，凝固了。
不是时间，不是空间。
是“理”。
是孙悟空，用他那刚刚才从那盘古一瞥之中，领悟到的，那丝最为纯粹的“力”之法则，强行，在这片不属于他的天地之间，定下了他自己的……规矩！
那道本该是迅捷无比的漆黑流光，其遁走的身形，猛地一滞！
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由盘古巨斧的意志，锻造而成的无形巨手，死死地，扼住了咽喉！
也就在这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之间。
孙悟空，到了。
他那根一直被他松开，任由其自由发挥的混沌如意棒，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渴望与兴奋的嗡鸣，化作了一道开天辟地的灰色神芒，后发而先至，再一次，狠狠地，砸在了那道漆黑流光之上！
“不——！！！”
一声，充满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凄厉悲鸣，第一次，自那片黑暗的核心处，轰然炸响！
然而，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清脆，也更加……悦耳的，仿佛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被硬生生打碎的悲鸣声，突兀地响起！
那道漆黑的流光，碎了。
碎得，比那先天禁制，还要更彻底，更干净。
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其核心之处，那股充满了“吞噬”与“毁灭”的魔神意志，连同它那早已凝固了亿万年的骄傲，一同，被那根不讲任何道理的铁棒，硬生生地，从存在层面，打成了……最原始的混沌之气。
它，想退。
想逃。
想活下去。
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为原始的求生欲，在这一刻，终于压倒了它那身为准道祖的，可笑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