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巴士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从城镇的喧嚣逐渐过渡到深山的苍翠,最后是训练营那高耸的、带着铁丝网的围墙。尤野信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行李包,坐在靠窗的位置,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报到、安检、签署保密协议、领取统一的志愿者服装和工作证……一系列流程在她紧张而迷糊的状态下磕磕绊绊地完成。当她真正踏足这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土地时,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几乎让她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泥土和隐约的消毒水气味。远处传来网球击拍的砰砰声、教练的呵斥声、以及少年们奔跑喘息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那么充满力量感,与她平日所处的温和世界截然不同。
她被分配到的工作主要是协助管理部分消耗性物资的仓库,以及在某些公共区域进行简单的清洁维护。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训练区外围和生活区的非核心地带,严禁靠近各球场内部,尤其是排名靠前的球场。
带队的负责人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女性,再次重申了纪律:“记住你们的身份,是来提供后勤支持的,不是来观光的!严禁与选手有任何非必要的接触和交流,更不能打扰他们的训练!违反规定者,立即取消资格,遣送离开!”
信子缩在志愿者队伍的末尾,用力点头,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同时也感到一阵失落。果然……想见到他,还是很难。
接下来的两天,信子努力适应着志愿者的工作。她笨拙却极其认真地清点着毛巾和运动饮料的数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指定区域的器械,努力记住每一条通道的方向(虽然还是差点在去仓库的路上迷路,幸好被路过的其他志愿者找回)。她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仓鼠,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却又因为身处与他同一片天空下,而怀抱着一种隐秘的喜悦。
她偶尔能远远地看到一些穿着土黄色或其他颜色队服的身影在场地间穿梭,每一次都让她心跳加速,伸长脖子努力辨认,但距离太远,人影模糊,她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银蓝色。
这天下午,信子被临时指派去给靠近3号球场外围的一片休息区补充饮水和毛巾。她推着小推车,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默背诵着来回的路线,生怕走错。
就在她快要到达指定地点时,一阵格外响亮、带着某种独特节奏的击球声,夹杂着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关西腔调侃声,从不远处的3号球场内隐隐传来。
“……puri~ 还差得远呢。”
这个声音!
信子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种冰冷的麻痹感。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隔着层层铁丝网,她看到了!
在那个设施明显比她之前路过那些球场要好得多的场地内,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轻松地挥动着球拍。银蓝色的辫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土黄色的立海大队服被汗水浸湿,紧贴着他精瘦而挺拔的背脊。他正侧着头,对场内的对手说着什么,即使看不到正脸,信子也能想象出他那带着狐狸般狡黠笑容的模样。
是雅治!
真的是他!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世界的焦点,只剩下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狠狠擦掉,生怕被人发现异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她紧紧抓住小推车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他了!他看起来……很好。虽然似乎瘦了一点,但精神很好,还在打球,还会用那种语气说话……
巨大的幸福和安心感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将连日来的担忧、忐忑和辛苦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重逢(虽然是单方面的)的巨大冲击中时,场地内的仁王,似乎心有所感。
在一次击球间隙,他习惯性地用目光扫视场外,调整呼吸。视线掠过铁丝网外那个推着小车、穿着志愿者统一服装、低着头的娇小身影时,他原本散漫的目光猛地一凝!
那个身影……那种低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姿态……
不可能!
仁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骤然停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与此同时,信子也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惊慌地抬起头,隔着铁丝网的网格,对上了一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慌乱(这在他脸上极为罕见)的狐狸眼!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信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了那双蓄满泪水、写满了思念和委屈的蜜糖色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仁王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愕然。他握着球拍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个笨蛋……怎么会在这里?!
惊喜,如同突如其来的陨石,重重砸落在U17训练营坚硬的土地上,也在两个年轻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