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警报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疯狂切割着墓园死寂的空气。温伯轮椅上那个小小的监护仪屏幕，心跳曲线已经变成了一团狂乱扭曲的毛线，数字疯狂跳动，最终死死定格在一个触目惊心的低值，然后彻底拉成一条冰冷笔直的线！
“温老！”
“快！氧气！”
“肾上腺素1mg静推！快！”
医护人员瞬间围了上去，动作迅疾而专业，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温伯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睛依旧瞪得极大，瞳孔已经完全散开，定格在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上。那张砸在他脸上的纸团，此刻被沈聿深死死攥在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下一个，…。”
这七个冰冷的黑字，带着死亡的气息，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晚晚！”沈聿深猛地转身，嘶吼的声音都变了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撞开身边惊惶失措的人群，朝着林晚的方向猛冲过去！
林晚抱着孩子，坐在轮椅上，被福伯紧紧护在身后。她显然被这接连的变故彻底吓懵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当沈聿深带着一身戾气和恐慌冲到面前时，她怀里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灭顶的威胁，“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聿深！怎么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她看到了沈聿深脸上从未有过的惊骇，看到了他手里那张刺眼的白纸，也看到了远处医护人员正在全力抢救的温伯…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慌。
沈聿深根本顾不上解释，他一把将林晚和孩子紧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是恐惧，是愤怒，是后怕！“没事…没事了…别怕…我在…”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目光却像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人群和幽深的墓园树林，每一个阴影都像是潜藏着致命的威胁。
张警官脸色铁青如铁，一边指挥手下继续追捕那个逃入密林的黑衣人，一边通过对讲机紧急调派增援封锁整个墓园，同时快速安排人手护送沈聿深一家立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沈先生，这里太危险！立刻带沈太太和孩子走！回医院！加强安保！”张警官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救护车载着生死未卜的温伯凄厉鸣叫着率先离去。沈聿深半抱着将林晚和孩子塞进赶来的另一辆防弹轿车里，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福伯紧张地跟在后面上了副驾。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在警车的护卫下，一路风驰电掣驶离了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墓园。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林晚紧紧抱着哭累了又沉沉睡去的儿子，身体依旧在轻微地颤抖，目光呆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色街景。沈聿深坐在她旁边，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张揉皱的纸。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那纸上…写的什么？”林晚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
沈聿深喉咙一哽，他不敢给她看。那行字会彻底击垮她。“没什么…是…是些无聊的恐吓…”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别怕，警察会抓住那个人的。”
林晚没有再追问，只是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对抗无边恐惧的唯一堡垒。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那个名字，那个她拼命想忘记的名字，如同附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林卫国。真的是他吗？他没死？他回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下一个…是她还是…？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几乎要将她吞噬。
回到医院特需病房楼层，气氛比离开时更加紧张肃杀。走廊里明显增加了便衣警察的身影，个个神情警惕，目光如炬。张警官已经提前部署，将林晚和孩子所在病房区域划为重点保护区，进出都要严格核查。
沈聿深将惊魂未定的林晚安顿回病床，看着福伯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孩子放回旁边的婴儿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巨石却压得更沉。他低声叮嘱福伯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则拿着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纸，走进了隔壁的家属休息室。张警官已经在里面等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温伯怎么样？”沈聿深第一句话就问。
“还在抢救，情况…非常不乐观。”张警官摇摇头，语气沉重，“那个黑衣人…我们的人追丢了。他对墓园地形非常熟悉，像早就规划好了路线，钻进一片老林子就不见了踪影。外围布控也没拦住，估计有接应。技术科正在调取墓园周边所有监控。”
沈聿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摊开在茶几上。那七个黑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目标就是林晚！”张警官指着那行字，眼神锐利，“沈先生，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这个凶手极其危险，而且目标明确！我们必须采取更强有力的保护措施！同时，请你再仔细想想，所有可能和你们夫妻！特别是…和林卫国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一切！”
林卫国！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再次狠狠扎进沈聿深的心口。他猛地想起温伯在昏迷前那句破碎的话——“林卫国…他…他…慧兰…”
慧兰…母亲…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思维。难道…林卫国和母亲…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所以温伯才那样否认认识林卫国？所以母亲坠崖前才会写下“他不是”？所以这个凶手才在母亲的葬礼上出现？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我需要回一趟老宅。”沈聿深突然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我妈的房间…她坠崖前，一定发现了什么！温伯的话，还有这个威胁…线索一定还在老宅！特别是她收起来的东西！”
张警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马上安排人手护送你过去！仔细搜查赵女士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她可能藏起来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在数名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察严密护卫下，沈聿深回到了沈家老宅。短短时日，这座曾经充满温馨回忆的宅邸，如今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死寂。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天混乱的血腥气和恐慌。
沈聿深直接上了二楼，推开母亲卧室的门。房间依旧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样子，干净整洁，带着淡淡的馨香，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梳妆台上空置的香水瓶，衣帽间里悬挂的素雅衣物，无不在提醒着物是人非的残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悲痛，开始有目的地搜寻。他记得母亲有一个习惯，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她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的一个带锁小抽屉里。小时候他调皮翻到过，里面是一些泛黄的旧照片和信件。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深棕色的、略显陈旧的皮质小盒子，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的黄铜锁。
锁是锁着的。沈聿深心头一紧。他环顾四周，在母亲梳妆台的首饰盒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把小小的、同样古旧的黄铜钥匙。
他屏住呼吸，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沈聿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多。最上面，是几张边角已经磨损、颜色泛黄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笑容灿烂，依稀能看出是年轻时的父亲和母亲。沈聿深的目光匆匆扫过，正要放下，手指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照片背面！
其中一张父亲抱着一个襁褓中婴儿的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色墨水，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深满月，1985年于沈园。”**
这显然是母亲的笔迹。而“深”，是他沈聿深的小名。
然而，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夹在这几张父母照片中间的另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婴儿照片，照片上的婴儿看起来很小很小，裹在精致的绣花襁褓里，小脸圆润，睡得正香。这张照片本身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照片背面！
那里没有标注日期，没有名字。只有同样用蓝色墨水写下的两个字，笔迹却和母亲娟秀的字体截然不同，更加硬朗，甚至带着一丝…戾气？
**“深”**
一个孤零零的“深”字！
沈聿深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照片上的婴儿…是谁？！为什么背面也写着一个“深”字？！是写错了？还是…这根本就是另一个婴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满全身！他猛地想起母亲坠崖前，死死攥在手里的那张染血的婴儿照片碎片！难道…就是这一张？！
他颤抖着手指，继续往下翻。照片下面，压着一个薄薄的、封面已经磨损的硬皮笔记本。不是父亲那种厚厚的日记本，更像是一个随身记录的小册子。
沈聿深的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的封面。
扉页上，是母亲熟悉的字迹，写着几个字：
**“一些…不能忘记的事。”**
他快速翻动着泛黄的纸页。里面记录的多是一些琐事，母亲的随笔，对家人的牵挂，甚至还有一些食谱。直到他翻到笔记本的后半部分。
纸页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有些凌乱，墨水洇开的痕迹明显，仿佛书写者心情激荡。
其中一页，被反复划掉又重写，最后留下几行断断续续、力透纸背的字：
**“他回来了…他果然没死…温在撒谎！他骗了所有人！”**
**“那孩子…那孩子怎么办？晚晚…晚晚知道吗？她要是知道…”**
**“不行！不能让他毁了聿深！毁了沈家！…”**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留下大片的空白。翻过一页，只有最后一行字，写得极其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
“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他不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沈聿深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和母亲坠崖前，用血写在岩石上的字，一模一样！
母亲笔记本里的“他”，是谁？！是林卫国吗？“那孩子”指的是谁？晚晚？还是…他沈聿深？！“他从来都不是”…不是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加扑朔迷离的疑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聿深淹没！他捧着这个小小的笔记本和那张诡异的婴儿照片，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医院打来的！
沈聿深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颤抖着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福伯带着哭腔、惊恐到变调的声音：
“少…少爷！快回来！快回来啊！少夫人…少夫人她…她说看到窗外有人影！她…她又开始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