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门砰地关上,闪烁着蓝灯,鸣笛疾驰而去,留下仓库外围一片狼藉和凝重。
张建军脸色铁青,指挥着后续工作:“彻底搜查现场!一寸都不要放过!技术组,想办法恢复地下室里那些被毁设备的数据,哪怕只能恢复一点碎片也好!医护组,检查所有被捕人员身体状况!”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铐在一起、蹲在地上、穿着仓库工作服的嫌犯,他们大多低着头,一副吓坏了或者认命的样子。
阿成却没有跟着救护车离开。他站在原地,林晚昏迷前那句微弱的“耳朵”和她死死攥住他衣袖的动作,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耳朵……老板之前提到的特征!
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再次逐一扫过那几个嫌犯,特别是他们的耳部。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一直微微佝偻着背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正侧着头,似乎因为寒冷或者害怕而缩着脖子,这个角度恰好让他的右耳廓暴露在晃动的警灯光线下。
就在那只耳朵的耳轮脚部位,有一个极其细微、但仔细看绝对不寻常的——小小的、肉色的凸起!像是一颗微缩的肉瘤,或者……一个极其隐蔽的陈旧疤痕或植入物?!
就是他!
阿成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没有立刻声张。对方既然能混在被捕人员里,如此镇定,必定有所依仗,或者还有同伙接应。贸然指认可能会打草惊蛇。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张建军,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张队,九点钟方向,那个穿灰色工作服、头发花白、缩着脖子的男人,右耳有异常凸起。特征匹配。老板和林小姐都提到过这个人,极度危险。建议立刻单独隔离,严格检查!”
张建军闻言,眼神瞬间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身边的下属打了个隐秘的手势。
两名心腹警察立刻会意,看似随意地走向那群嫌犯,然后突然一左一右,猛地将那个灰衣男人从人群中架了出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男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挣扎着大叫起来,看起来和其他嫌犯的反应别无二致。
“例行检查,配合一下!”警察语气强硬,不容分说地将他迅速带离现场,押上了一辆单独的警车,直接隔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其他嫌犯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阿成和张建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希望这条线没有被断掉。
然而,就在那名灰衣男人被单独押走后不到五分钟,一名负责初步搜身检查的警察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向张建军汇报:
“张队……那个人……那个耳朵有问题的……死了!”
“什么?!”张建军和阿成同时失声。
“初步看像是……突发性心脏骤停?但……但速度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医生正在抢救,但恐怕……”警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灭口!
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迅速地灭口!
对方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张建军气得一拳砸在车门上:“混蛋!查!他怎么死的?谁接触过他?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一查到底!”
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刚刚浮现,就这么硬生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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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特殊隔离病房。
林晚被重新安置下来,这一次的安保级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病房内外明哨暗哨多了三倍,所有进出人员必须经过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甚至连食物和药品都需经过严格检测。
沈聿深不顾医生劝阻,强行让护士将自己的病床挪到了林晚病房的外间。他腹部伤口因为之前的情绪激动和轻微挪动又有些渗血,脸色苍白如纸,但他坚持要守在这里。
“老板,你先顾好自己吧!”阿成处理完现场赶回来,看到他这样,又急又无奈。
“那边……怎么样?”沈聿深喘着气问。
阿成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将现场发现耳朵特征嫌疑人却又被瞬间灭口的事情低声汇报了一遍。
沈聿深听完,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手的狡猾、狠辣和渗透能力,远超想象。
“内鬼……”他睁开眼,眼底一片血红,“警方内部……或者医院内部……一定有他们的人……而且位置不低……”
否则无法解释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行动,甚至能在严密的看守下迅速灭口!
阿成沉默地点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林晚怎么样?”沈聿深看向里间病房的门,声音沙哑。
“医生检查过了,吸入了少量不明气体,有麻醉和神经抑制成分,但剂量不大,主要是受了惊吓和体力透支,需要静养观察。应该很快会醒。”阿成答道。
沈聿深稍微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扇门。
时间缓缓流逝。后半夜显得格外漫长而安静,但这种安静却让人心慌。
天快亮的时候,里间病房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守着的护士立刻轻声呼唤:“林小姐?你醒了?”
沈聿深猛地睁开眼(他根本就没睡着),挣扎着想坐起来:“阿成!扶我过去!”
阿成赶紧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搀到里间病房门口。
林晚果然醒了,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惊恐,怔怔地看着四周,直到看到门口脸色惨白、被搀扶着的沈聿深,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沈……沈聿深……”她的声音虚弱又哽咽,“你没事……太好了……”
“我没事。”沈聿深在她床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冰凉,心疼得无以复加,“对不起,晚晚,又让你陷入危险了……”
林晚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听到……听到他们说……‘样本’、‘净化’……他们要销毁我……”
沈聿深和阿成的心都揪紧了。
“你还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沈聿深急切而温柔地问。
林晚努力回忆着,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那个声音……冰冷的……不像人……还有……倒计时……气体……”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地下室的恐怖经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指用力回握住沈聿深:
“……还有……那个声音……在启动‘净化’之前……它说……说……”
林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后怕,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最后的话语:
“……它说:‘数据备份上传完成……接收终端:‘巢穴’……’”
巢穴?!
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沈聿深和阿成的脑海中!
不是“夜莺”,而是……“巢穴”?!
这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代号!
难道……“夜莺”之上,或者之外,还有一个更深、更隐秘的——“巢穴”?!
而所有的核心数据,在那个地下室自毁的前一刻,已经被传送到这个所谓的“巢穴”去了?!
对方的真正老巢,根本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任何地方?!
沈聿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案件的性质,似乎再次发生了恐怖的升级。
而此刻,在医院楼下,一辆前来换班的救护车缓缓驶入规定区域。司机穿着标准的制服,戴着口罩,熟练地停好车,拿起记录板低头做着交接登记。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低头时,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极其快速地、精准地扫过了林晚所在楼层的所有窗户。
他的耳廓,在晨曦的微光下,显得异常光滑,没有任何凸起。
但在他放下记录板,转身走向医院大楼时,他右手手腕内侧,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电子纹身般的蓝色光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如同暗夜里无声传递信号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