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广场的晨雾还未散尽,十万修士已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最前排的席位上,丹塔、器宗、兽阁三宗长老的玄纹道袍在风里翻卷,像三簇压而不发的火焰。
秦尘踏着青石台阶走上高台时,徐归元的冷喝已经劈头砸来:“秦小友,丹道讲究水火相济,雷属暴烈,与药性相冲,岂可入丹?”这位天药宗首席丹师鬓角泛白,手指关节因用力攥着玉扳指而泛青——昨日秦尘用雷火救回丹塔三重伤弟子的事,早把他压箱底的《丹经总纲》砸了个窟窿。
秦尘驻足在案前,目光扫过徐归元案头摆着的十二味珍贵药材。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丹香里,混着一丝焦虑的汗腥。
“徐老可知,青灵草枯死三日,还能活吗?”他抬手,侍从捧着的青瓷盘里,一株蔫黄的草叶正泛着灰黑——这是他特意让人从丹塔药圃取的,因保管不当烂了根的废草。
“胡闹!”徐归元拍案而起,“青灵草喜阴怕燥,枯死三日根脉早烂成泥,就算是……”
话音戛然而止。
秦尘掌心泛起幽绿雷光,太乙青木雷如活物般钻入草茎。
众人只见那株死草先是抖了抖,枯黄的叶片边缘渗出极细的绿丝,接着根须处“噼啪”爆出几点嫩芽,不过十息,竟已抽枝展叶,顶端还结出了拇指大的青灵果,药香浓郁得能呛人。
“这……这是回春?”后排有个药童颤着声音喊出来。
徐归元踉跄两步扶住案几,指尖掐进木案里。
他分明看见草茎里的烂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雷纹顺着叶脉游走,像在给这株草重铸魂灵。
厉秋寒原本半阖的眼睫轻颤,丹塔大长老的玄气威压在此时竟收得极淡——他在认真感知这株草的生机,不是幻术,不是玄技,是货真价实的生命复苏。
“文墨斋记——”史官的声音突然拔高,“雷生万物,非虚言也!”狼毫在竹简上划出深痕,这一笔,要刻进东玄域的史策里。
“雕虫小技!”
楚云飞的冷笑像根细针,扎破了满场的惊叹。
器宗少主起身时,腰间九连环玉佩叮当作响,“炼器讲究千锤百炼,一锤定纹,一火成韵,岂能用雷火取巧?”他扫了眼秦尘案边的凡铁与爆炎石,眼底满是轻蔑——凡铁是最次的精铁,爆炎石连三阶材料都算不上,这种东西也配称炼器?
秦尘没说话,只是抬手。
两个侍从抬来一方黑铁砧,凡铁“当啷”砸在上面,溅起几点火星。
他屈指一弹,都天神火雷从指尖窜出,赤金雷火裹住凡铁,不过三息便熔成铁水。
众人还未从“雷火熔铁”的震撼中回神,葵水玄冥雷已如寒潮涌来,铁水表面瞬间凝出冰壳,内部却还翻涌着赤金——内外温差形成的张力,让铁水发出细微的轰鸣。
“他在……造纹?”器宗二长老突然站起,眼睛瞪得滚圆。
秦尘指尖凝出庚金白虎雷,雷芒化刃,在半凝固的铁壳上疾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九重导灵纹已刻进铁身。
最后一道风行天罡雷掠过,铁水彻底冷却,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嗡”地振鸣,剑身上雷纹流转,像有活物在游动。
“雷羽短剑。”秦尘握剑轻挥,剑气撕开虚空,十丈外的玄铁碑“轰”地裂开,切口光滑如镜,深达半尺。
器宗大长老“噗通”坐回椅子,手按在胸口直喘气:“这不是锻器……是造兵魂啊!”他养了三十年的本命剑此刻在剑鞘里直颤,竟像是在向新剑臣服。
“妖法惑众!”
赤阳子的嘶吼像淬了毒的箭。
这位丹塔执事双眼赤红,指尖掐着一枚血纹符箓——他早就在秦尘昨日救弟子时,暗中下了腐心池的毒气,此刻正催动符箓要引爆!
可那毒气刚窜入秦尘经络,便被一团漆黑雷纹裹住,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赤阳子瞳孔骤缩,突然觉得掌心一烫。
符箓炸开的黑芒裹着反噬的毒气,劈头盖脸砸回他身上。
赤阳子惨叫着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玄气护罩被毒气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他望着秦尘眉心流转的雷纹,终于想起丹塔古籍里的记载——吞噬祖雷,专吞天地异气,哪是他这点小手段能伤的?
“有些人,”秦尘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雷,“宁可毁掉新生之路,也不愿承认自己落伍了。”
他踏前一步,双手结印。
幻蜃心魔雷自识海涌出,在空中凝成巨幅光影:十二道玄雷环绕建木旋转,雷光与木气交融,化作奔腾的生命长河,滋养得草木抽芽、百花绽放,连枯骨都在河边长出新肉。
“你们以为雷只是毁灭?”秦尘的声音响彻广场,“可曾见过它催生万物的模样?雷非药引,雷即是药!雷非火种,雷即是道!”
全场死寂。
不知是谁先跪了,接着是药童、是炼器学徒、是散修,最后连各宗年轻弟子都跪了下去。
叶小蝉抱着怀里的药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跪在最前排,额头抵着青石板:“求前辈教我……让我家药田也能活过来!”
厉秋寒的身影突然自空中落下,玄气如浪潮般压下,止住了所有喧嚣。
他望着秦尘,眼底是藏不住的赞赏:“自今日起,秦尘正式执掌雷狱殿,代师授徒,开坛讲道!”
话音未落,建木的枝条突然无风自动,千万片叶子同时震颤,洒下点点荧光,像星辰坠入人间。
秦尘识海深处,那枚沉寂三十年的鸿蒙本源雷突然轻颤,一道陌生却亲切的波动自雷核深处涌出——仿佛在回应某个跨越时空的呼唤。
而在广场外的阁楼里,一道黑衣身影立在阴影中,望着高台上的雷芒轻笑。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青铜令牌,牌面刻着的雷纹与秦尘眉心的纹路如出一辙:“找到了……那个能承载‘雷核’的人。”
夜幕降临时,雷狱殿外的灯笼次第亮起。
小药童们抱着药篓蹲在台阶下,炼器学徒们在院墙上刻满雷纹,连最古板的丹师都捧着《丹经》交头接耳。
有弟子跑来报:“殿主,山门外的空地都被占满了,说是要等您明日开坛。”
秦尘站在殿门前,望着漫天星斗。
他能感觉到,体内十二道玄雷正随着广场上的喧嚣共鸣,像十二面战鼓,即将擂响东玄域的新章。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雷狱殿前广场已人山人海。
秦尘立于高台,望着台下仰起的万千张脸,抬手按住眉心翻涌的雷纹——这一次,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雷道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