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色像浸了墨的湿布,压得人胸口发闷。
秦尘将玄色大氅系带系至喉结处,建木青纹顺着手臂爬进袖口,在布料下蜿蜒如活物。
他反手将雷霆枪背妥,枪柄上的雷纹与臂上青纹相触时,皮肤下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十二玄雷在共鸣,像沉睡的战魂被号角唤醒。
凌炎。他转身时,玄氅下摆扫过案角的茶盏,残茶在青瓷上洇出浅痕。
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炎抱着一叠军报冲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老大,城防图我重新标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盯着秦尘背上的枪,喉结动了动,您...真要现在走?
燕玲之父随后走进来,甲胄上的冰碴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这位城防统领惯常板着的脸此刻也松了些,手掌按在腰间佩刀上:东城门的雷纹阵昨夜刚检修过,能撑到您回来。
秦尘伸手按住凌炎肩膀,少年的肩骨硬得硌手,像块未被打磨的顽石。城交给你们,我放心。他指腹摩挲着凌炎颈后新添的雷纹印记——那是前日王境围攻时,他用太乙青木雷替这小子续了半条命留下的,若有王境再来,启动四极雷锁阵第二式,以一元重水为引,引动雷泣暴雨。
凌炎眼眶突然发红:可您这是去北冰域,那地方连皇境都不敢随便进!他攥住秦尘手腕,掌心全是汗,您说过要带我们看雷帝登顶的,现在——
我不退,也不逃。秦尘抽回手,指尖在凌炎额心点了点,那里还留着他用九幽冥雷刻的护魂印,只是换个战场。他转身看向燕玲之父,城防图里夹着我新改良的雷弩图纸,让铁匠铺连夜赶制。
窗外忽然传来振翅声,风卷着雪粒扑进来,雷纹鹰王庞大的身影挤在门框处,金红相间的羽毛沾着晨露,每一根都像淬了光的剑:空中百族已布哨百里,南边的猎鹰、北边的雪雕全给您清道。它低头时,额间雷纹亮起,若有不长眼的敢拦,小的先啄了他们眼珠。
秦尘伸手摸了摸鹰王喙角的金羽,触感像摸过淬过火的钢:辛苦。
三人出了城主府,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东玄边境的山风卷着枯草打旋,秦尘走在最前,靴底碾碎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响。
凌炎和鹰王一左一右,燕玲之父断后,甲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到了。燕玲之父突然停步,手按刀柄指向前方峡谷。
七道黑烟正从岩缝里钻出来,像七根烧糊的香插在雪地上,呈北斗状排布。
秦尘脚步微顿,丹田处的吞噬祖雷突然震动——那是雷属性修士被锁定的预警。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背,建木青纹正顺着血管往指尖窜,像在急切地传递什么。
烬影追魂阵。他低笑一声,指尖弹出一缕赤金雷光——都天神火雷。
那雷丝触地即没,顺着草根往七处烟柱方向蔓延,前世在神霄大陆,这破阵专用来追踪雷修,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老熟人。
凌炎握紧腰间短刃:要我去砍了那几个布阵的?
不急。秦尘屈指一弹,七处烟柱下的雪地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他埋下的雷烬种子他们既然想围,那就让他们围个痛快。
话音刚落,七道黑影从岩缝里窜出,黑色劲装胸口绣着焦黑的字,每人手里都提着张雷缚网。
为首者见秦尘站着不动,狞笑着挥网:抓住这小子,黑楼悬赏的雷核够咱们买座岛!
雷缚网?秦尘歪头看了眼逼近的网,网丝上跳动的紫雷让他想起前世被背叛时劈下的神劫雷,当年我用紫霄神雷劈碎过更厉害的。
他足尖点地,风行天罡雷裹着他的身影骤然加速,带起的风卷得凌炎睁不开眼。
下一刻,秦尘已出现在左侧黑衣人背后,庚金白虎雷附着在他随身携带的短刀上,刀光过处,那黑衣人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咽喉就绽开血花。
是虚空穿梭!剩下六人惊觉不对,正要散开,秦尘的身影又在右侧闪现。
寂灭虚空雷的能力让他在雪地上拉出残影,刀光如电,眨眼间又有两人倒下。
快引爆阵眼!为首者吼道,手指掐向腰间法印。
秦尘早有预判,葵水玄冥雷从指尖迸发,在空中凝成冰刺,地穿透为首者掌心。
那冰刺寒得惊人,瞬间冻住了他的血脉,法印刚掐到一半就僵在半空。
秦尘踩住他手腕,短刀抵住他咽喉,寒心峰底下锁着什么?
黑衣人疼得冷汗直冒,却突然咧嘴笑了:你以为黑楼要的是雷核?
我们要的是——
幻蜃心魔雷如针入脑,黑衣人瞳孔骤然涣散。
秦尘闭了闭眼,识海里闪过破碎的画面:寒心峰底的冰渊,凰九幽被冰链锁在祭坛中央,她的血滴在一块泛着幽蓝的石头上,石头里爬出浑身雷纹的骸骨...
雷奴祭坛?秦尘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们想复活第一代雷奴统帅...他猛地抽回短刀,刀锋划过黑衣人脖颈,告诉黑楼的人,他们要唤醒的东西,我会亲手冻成渣。
继续北行时,地势越来越陡,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
雷纹鹰王在头顶盘旋:殿下,要不我驮您飞?
高空视野好,能避开大部分埋伏。
天上易被窥视。秦尘摸出怀里的地图残页,那是冰髓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地下才有活路。他话音刚落,残页突然发出一声——中间关键部分竟被腐蚀成了灰,只余边缘些微的冰纹。
凌炎凑过来看,这是被寒毒腐蚀的,估计是黑楼动的手脚。
秦尘没说话,闭目感受丹田处的吞噬祖雷。
那团银芒突然泛起涟漪,他耳边响起模糊的低语:左行三里,入雪渊,有骨桥。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来自记忆深处的雷灵。
他睁开眼时,眼底雷光流转:信它一次。
三人左转三里,眼前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雪渊。
秦尘咬破指尖,精血滴在雪地上,鸿蒙本源雷随之涌动。
建木之力顺着精血渗入雪地,他突然睁大眼睛——雪渊下方万丈处,横亘着一具远古巨兽的骸骨,巨大的脊椎骨连成桥,直通北方!
他第一个踏上去,骨桥发出的轻响,像老木门开启的声音。
刚踏上三步,整座雪渊剧烈震颤。
岩壁上的冰层裂开,无数冰尸从裂缝里爬出来,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手中握着断裂的雷矛,矛头还沾着暗红的血。
来得好。秦尘反手抽出雷霆枪,枪尖点地,戊土麒麟雷化作雷冰壁垒挡在凌炎和鹰王身后,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雷。
他将雷霆枪插入骨桥中枢,十二道玄雷同时震动。
紫霄神雷的轰鸣、太乙青木雷的生机、都天神火雷的暴烈...十二种雷纹在枪身上交织成网,顺着骨桥蔓延开去。
远古巨兽的骸骨突然发出幽光,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骨中升起,那是巨兽生前的执念,它仰头发出无声的咆哮,震得冰尸们东倒西歪。
秦尘趁机引动雷纹,百具冰尸当场崩解,碎成冰渣簌簌落下。
就在即将登岸时,怀里的地图残页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四个血字:入峰者,忘归。
秦尘盯着那四个字,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伸手接住飘下的灰烬,转身望向远处巍峨的寒心峰,峰顶的积雪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白,像一把插向苍穹的冰剑。
忘了归?他将雷霆枪扛在肩上,雷光顺着枪身爬上眉骨,好啊——那我就让你们,全都记住我是怎么来的。
寒心峰外围,千里冰原寂静无声。
秦尘踏雪而行,每一步落下,雪地上都烙下一道雷纹,像在给这极寒之地,刻下属于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