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盏古朴的雷灯在密殿中投下幽暗的光影,光线扭曲,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这恐怖的雷威下战栗。
雷狱密殿,丹塔禁地,此刻却成了秦尘的棋盘。
他盘坐于那口早已化为齑粉的“蜕雷熔鼎”之上,周身环绕着一丝丝混沌色的雷光,正是万雷之祖,鸿蒙本源雷。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指尖一滴殷红的精血被本源雷霆包裹,悬浮于空。
这滴血,承载着他的神魂与意志,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下方,由亿万道幻蜃心魔雷交织而成的“梦界穿隙阵”正缓缓运转,阵纹繁复如星河,散发着诱人沉沦的迷幻气息。
“梦由心生,雷因情动——以忆为引,开隙三寸!”
苏清漪清冷而急促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她手捧丹塔古卷,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奇异的法则之力,敲打在阵法核心。
中央的虚空棋盘猛然泛起一圈圈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一座巍峨而虚幻的楼阁轮廓,在涟漪中心缓缓升腾。
那正是凰九幽在神魂寂灭前,拼死传来的最后一缕景象——梦隙楼!
楼阁之巅,一枚黑白双色雷晶静静悬浮,一半深邃如夜,一半纯粹如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生死轮回之意。
就在此时,小雅膝行几步,双手捧着一枚染血的玉佩,高高举过头顶。
玉佩温润,血色却已浸入纹理,那是当年秦尘从死人堆里将她救出时,她从他身上悄悄取下的护身之物,也是她这些年唯一的念想。
“公子,若我真成了棋子,请用它做引子。”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怯懦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无畏的火焰,“您说过,我不是孤家寡G人……那我也不能让您一个人走这局棋。”
秦尘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当年的气息,以及小雅十数年如一日的体温。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雷光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伸手接过玉佩,指尖触碰到血迹时微微一顿。
他没有多言,只是反手将玉佩嵌入了虚空棋盘的核心。
玉佩落下的瞬间,整个大阵的光芒陡然炽盛了数倍。
“不是让你去死,”他低沉的声音传入小雅耳中,也传入苏清漪心底,“是让敌人……以为你能杀。”
话音落下的那个深夜,秦尘的身影一分为三。
第一道,是一具由雷霆与暗影交织而成的分身,雷影叠替。
他手持一枚黑玉棋子,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千里之外的一座约定废城。
城中,早已等候多时的雷纹雀使见到他,雷影叠替看也未看,只是冷笑着将黑玉棋子往棋盘上一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任由对方的神念扫过,将“秦尘已应局”的消息传回幕后。
第二道,是他的本体。
随着梦界穿隙阵的全面启动,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那座虚幻的梦隙楼。
他并未急着登楼,而是借助凰九幽那缕残存的识海印记为坐标,在楼外那片由心魔与幻象构成的混沌地带,悄然布下了九座幽冥雷狱。
每一座雷狱,都足以将一尊巅峰武帝的神魂彻底碾碎。
而他的第三道意志,则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意念,沉入了丹田气海中的“弈梦雷图”之内。
这幅雷图,是丹塔历代先贤以身殉道,用神魂烙印下的推演至宝。
“英灵共鸣!”
秦尘的意志发出低沉的咆哮。
雷图之上,无数沉睡的战魂光点被唤醒,那是他前世今生,所有为他战死的追随者留下的一丝不灭残念。
此刻,这些残念燃烧着最后的光辉,化作推演棋局的燃料。
嗡——
雷图之上,光影变幻,无数棋子在棋盘上飞速移动,每一次落子,都伴随着数道英灵残念的彻底消散。
这是以神魂为代价,向未来窃取一线天机!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残念燃尽,雷图上成千上万道推演光影骤然停滞,最终汇聚成一个血色结论,烙印在秦尘的意志深处。
“第七日,子时,天元位现。”
就在此刻,阵法外的苏清漪毫无征兆地感到一阵心血来潮,仿佛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扼住了心脏。
她来不及多想,指尖溢出精血,疾速在身前虚空画下三道卦象。
卦象成型,血光冲天,凝成六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黑子将动,血祭启门。”
不好!
苏清漪脸色剧变,立刻分出一缕神念,试图穿透梦界,将警示传入秦尘耳中。
然而,她的神念刚一触碰到梦隙楼的边界,就被一道阴冷、干枯、仿佛能断绝一切生机的诡异力量弹回!
“是‘断路妪’的禁手!”苏清漪失声惊呼,那是传说中专为棋局斩断一切外援的恐怖存在。
秦尘被隔绝了!
梦隙楼外,正在布阵的秦尘本体也瞬间察觉到了这股封锁之力。
他猛然抬头,双眸之中雷光爆闪。
敌人动手比预想的更快!
他已经没有时间按部就班了。
“以我寿元,燃我记忆,破!”
危急关头,秦尘没有丝毫犹豫,猛然催动体内一股生机盎然的太乙青木雷。
这本是疗伤续命的圣雷,此刻却被他逆向催动,化作点燃生命的烈火。
整整五年寿元,在他识海深处轰然引爆!
他燃烧的不是别的,正是他记忆中最纯粹、最不带一丝杀伐的一段过往——那是他初遇月灵时,在漫天烟雨中,少女回眸那不染尘埃的一笑。
刹那间,一股至纯至净的生命之力,混合着最真挚的情感,化作一道无法被任何法则禁锢的银灰色雷光。
这道雷光无视了“断路妪”的禁手,无视了虚实界限,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狠狠刺向梦隙楼那深埋于混沌之中的根基!
几乎在同一瞬间,现实世界,废城之中。
那具与雷纹雀使对峙的雷影叠替,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轰然炸散,化作漫天纷飞的雷光尘埃,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梦隙楼之巅,那枚黑白双色的雷晶陡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缓缓握住它,即将落下这惊天棋局的第一子。
混沌地带,秦尘本体豁然睁眼。
在他的双眸深处,一幅完整的“弈梦雷图”缓缓浮现。
图中三百六十个棋格,已有三百三十格被刺目的红色雷霆标注为“死路”,步步杀机,十死无生。
唯有最后的三十格,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银光。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雷刃,刀身与空气摩擦,发出一阵渴望饮血的龙吟。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刀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狂傲的弧度。
“无相子……你以为我在破局?”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能穿透层层梦域,直达棋局的另一端。
“可你没发现——从她握住我手那一刻起,这盘棋……就换了颜色。”
话音未落,整个梦隙楼所在的混沌空间猛然一滞,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自楼顶天元之位轰然降临,仿佛整个天穹都化作了一张冷酷无情的棋盘,朝着秦尘这个唯一的异色之子,缓缓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