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多宝的身影消失在巷弄的拐角,刘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低头看着柜台上那三十五张符箓,神情复杂。
柜台上的符箓静静地躺着,每一张都与众不同。无论是符纸的质地,还是朱砂绘制的符文,都透着一股圆融自洽的韵味,灵光内敛。他自己也是符箓师,浸淫此道近百年,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符箓的品质,远非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可比。
尤其是那五张隐匿敛息符,他只是用神识稍一触碰,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妙禁制,繁复程度,甚至超越了他所见过的某些二阶符箓。
一百块下品灵石一张…这个价格,已经能买到一件不错的低阶灵器了。
“爷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靖回过神,看到自己的孙儿刘鸣正抱着一本破旧的《引气诀》站在一旁,小脸上满是困惑。
刘靖心中一叹,收起符箓,摸了摸孙儿的头。刘鸣是五行伪灵根,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引气入体数年,至今还在练气一层徘徊。若无天大的机缘,此生筑基无望。而他自己,寿元将近,一旦坐化,留下这孤苦的孙儿,在这弱肉强食的仙城,下场可想而知。
刘靖看着手中那叠厚实的符箓,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他将那张写着“符箓清仓”的旧木牌摘下,换上一块新的,用指尖凝聚灵力,在上面写下八个字:
“极品符箓,效果卓然。”
…
三日后,一个身形精悍的散修走进了百符斋。他叫王五,是城中一个狩猎小队的成员,练气七层的修为,常来刘靖这里买些便宜的符箓,用来对付妖兽。
“刘老头,还有没有上次那种金光符?给我来十张。”王五将一个装着灵石的小袋子扔在柜台上。
“寻常的金光符卖完了。”刘靖抬了抬眼皮,“只有新到的极品金光符。”
“极品?”王五嗤笑一声,看到了那块新牌子,“怎么个极品法?价格想必也‘极品’得很吧?”
“五块下品灵石一张。”刘靖淡淡道。
“五块?!”王五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疯了不成?市面上一张金光符才三块灵石,你这卖五块,抢灵石啊?”
刘靖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从柜台下取出一张极品金光符,又拿出一块测试用的二阶妖兽皮。“道友若是不信,可亲自试试。”
王五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箓,将灵力注入其中。只听“嗤”的一声,一道比寻常金光符粗壮了近乎一倍的金色光刃激射而出,精准地斩在那块坚韧的妖兽皮上。
“噗!”
一声闷响,那足以抵挡寻常练气后期修士一击的兽皮,竟是被硬生生斩开了一道口子。
王五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自己就是练气七层,很清楚这一击的威力,已经无限接近练气九层修士的全力一击了!这哪里是一阶符箓,简直就是一张准二阶的杀器!
“这…这…”王五看着自己手中的符箓,又看了看那道深深的斩痕,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如何?”刘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买!我买!”王五回过神来,一把将柜台上的灵石袋子推了过去,“给我来五张!不,十张!”
五块灵石,买一张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甚至反杀敌人的底牌,这笔买卖,血赚!
王五拿着十张崭新的金光符,如获至宝般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数日,百符斋的生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火爆起来。王五在一次与同伴猎杀妖兽时,凭借一张极品金光符,竟是硬生生将一头练气八层的铁甲猪绝地反杀,此事一经传开,百符斋的“极品符箓”立刻在北市的散修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每日都有修士慕名而来,三十张常规符箓,不到十日便销售一空。许多没买到的修士扼腕叹息,纷纷向刘靖打探这符箓的来历。
刘靖谨记韦多宝的嘱咐,只说是一位符箓大师寄卖于此,数量有限,何时再有,全看大师心情。
如此一来,更增添了这批符箓的神秘感,也让那些买到符箓的散修,愈发觉得珍贵。
这日,一名身穿青色法袍,面容姣好的女修走进了百符斋。她的修为,已然是筑基初期。
“店家,听说你这里有能瞒过筑基修士神识的隐匿符?”女修开门见山,声音清冷。
刘靖心中一凛,知道正主来了。他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只是价格不菲。”
“多少灵石?”
“一百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女修的目光在刘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一百块下品灵石,对任何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而言,都不是一笔可以随意挥霍的小数目。这相当于一件品质尚可的低阶灵器,或是数瓶用于精进修为的丹药。
然而,若这符箓真有店家所言的奇效,能在关键时刻瞒过同阶修士的神识,那它的价值,便远不止一百灵石。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这便是一条命。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略显沉重的袋子,放在了柜台上。灵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要一张。”
刘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果决。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从柜台下那个特制的玉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隐匿敛息符,递了过去。
女修接过符箓,神识探入其中,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符箓内部那精妙而复杂的灵力结构,确认无误后,便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笔交易,在小小的百符斋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旁边几个正在挑选普通符箓的练气期散修,亲眼目睹了一位筑基前辈,眼睛都不眨地用一百块灵石买走了一张符箓,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当他们回过神来,再看向柜台上剩下的几张标价五块灵石的“极品符箓”时,眼神瞬间就变了。之前还觉得贵,现在看来,绝对物超所值。
“店家,剩下的金光符和厚土符,我全要了!”
“给我留两张!”
不等刘靖反应,剩下的二十多张常规符箓,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便被闻讯赶来的修士们一抢而空。
百符斋,这个在北市角落里积了很多年灰尘的铺子,从未如此热闹过。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枫桥仙城北市的散修圈子里传开。
“听说了吗?百符斋出了批极品符箓,威力堪比练气九层修士全力一击!”
“何止!据说还有一种隐匿符,连筑基前辈都花了一百灵石去买!”
“一百灵石?一张符?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那前辈连价都没还!”
一时间,百符斋声名鹊起。每日都有大量的修士前来问询,希望能再买到那种传说中的“极品符箓”。刘靖谨记韦多宝的吩咐,只是摇头,言称那位制符大师行踪不定,何时再有符箓送来,他也不知。
越是如此,修士们心中的渴望便越是强烈。那些没买到符箓的懊悔不已,而少数买到了的,则将其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
这股风潮,也自然引起了仙城中其他商铺的注意。
这一日,百符斋内,走进来一位身穿锦袍,手持玉骨折扇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修为皆在筑基初期。青年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商人的精明。
“在下聚宝阁管事,周源,见过刘道友。”青年对着正在打盹的刘靖拱了拱手。
刘靖睁开眼,看了一眼对方的服饰,心中便是一凛。聚宝阁,那是整个枫桥仙城最大的商会之一,生意遍布丹、器、符、阵各个领域,其实力,远非他这种小铺子可比。
“原来是周管事,失敬。”刘靖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
“刘道友不必客气。”周源的目光在空空如也的符箓架子上一扫而过,“听闻道友近来得了一批品质绝佳的符箓,在北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周某今日前来,是想与道友谈一笔生意。”
“生意?”
“不错。”周源打开折扇,轻轻摇动,“我聚宝阁,愿以每张七块下品灵石的价格,收购刘道友手中所有的极品火球符和金光符,厚土金刚符每张十二块灵石。至于那隐匿符,我愿出一百二十块灵石。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这个价格,比刘靖的售价还要高出两成。对方显然是想垄断货源。
刘靖心中暗自盘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周管事说笑了,老朽这里,不过是代一位前辈寄卖些许东西,早已售罄。至于那位前辈的去向,老朽也不知晓。”
周源脸上的笑容不变,“刘道友,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皆知,一位能制作出那等品质符箓的大师,绝非无名之辈。我聚宝阁并无恶意,只是想结个善缘。若道友能代为引荐,我聚宝阁必有重谢。”
“周管事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此事,老朽确实无能为力。”刘靖依旧是那套说辞。
周源盯着刘靖看了半晌,见他油盐不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既然如此,是周某唐突了。”他收起折扇,“不过,我聚宝阁的大门,随时为那位大师敞开。若有机会,还请刘道友代为转达。”
说完,他便带着护卫,转身离去。
看着周源离去的背影,刘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当晚,夜色如墨。
韦多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百符斋的后院。
刘靖早已在此等候。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韦道友,这是此次售卖符箓所得,一共七百块下品灵石。按照约定,老朽取一成,这是剩下的六百三十块。”
韦多宝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点了点头。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一些。
“今日,聚宝阁的管事来找过我…”刘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韦多宝。
韦多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做得很好。”他听完后,只说了四个字。
随后,他又取出三十张新制的符箓,种类与上次相仿。“这些,三日后再拿出去卖。”
“韦道友,那聚宝阁…”刘靖有些担忧。
“无妨。”韦多宝打断了他,“下次,隐匿敛息符只卖三张,价格提到一百二十块。常规符箓,每日只卖五张。”
“这…是为何?”刘靖不解。
韦多宝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按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