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没废话,语速快而清晰:潜龙渊、蚀心蛊、玄冥子、京城审讯——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国师,疑似内应。”
李清风紧接着上前,哗啦一声摊开证据:泛黄的古籍残页、边缘毛糙的兽皮地图、还有虚谷那画了押的供词,墨迹都还湿着。
皇帝听着,脸色从沉,到青,最后“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乱跳!
“国师……他敢?!”皇帝胸口起伏,声音压着火,“朕一手提上来的人……竟敢勾结妖道,动龙脉,害璟弟?!”
“陛下,千真万确!”李清风扑通跪倒,“人证物证皆在,且与北疆军报、京城异象处处吻合!”
“若无高位内应,玄冥子绝无可能布下这天罗地网!”
明月单膝点地:“王爷与云姑娘此刻正在潜龙渊死战,而‘龙陨之契’就如悬顶之剑!”
“国师若在京城发难,内外夹击,大势危矣!”
“请陛下速断!”
皇帝不说话了。
他在御案前踱步,一步,两步……烛火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像一头焦躁的困龙。
动国师?
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一动,就是朝堂地震。
不动?
潜龙渊等不起,京城这个口子一开,血会流干。
脚步声停了。
皇帝转过身,脸上所有情绪已被刮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朕,明白了。”声音不大,却砸在地上能出声。
他看向殿下两人:“你们今夜没进过宫,朕也没见过你们。”
“这道士——”目光扫过抖成一片的虚谷,“留下。”
“陛下,国师那边……”李清风忍不住抬头。
“国师,朕来处置。”皇帝截断他的话,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他既然那么爱观星……朕就让他,好好观上一观。”
接下来的一刻钟,御书房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军机帐。
一道道密令,像暗箭一样射出去:
“传密旨给禁军统领,围死国师府外围所有通路——许进,不许出。动静要小,朕要的是闷罐。”
“暗卫指挥使亲自挑人,盯死国师和他那几个心腹。”
“他们咳一声,朕都要知道往哪个方向喷。”
“宗人府宗令现在就去‘请’国师入宫,理由是协助整理前朝星象秘录,礼数给朕做足,人,给朕留在宫里。”
“北疆行军总管派最精锐的斥候,不惜代价摸进潜龙渊,找到夜王。”
“把朕的龙纹密令带给他,从此刻起,许他临机决断,先斩后奏!”
网,撒出去了。
明月和李清风对视一眼,悬着的气,终于喘出来半分。
陛下有布局,那就有生机。
就在这口气将松未松的刹那,
御书房外,陡然炸开一片惊惶的喧哗!
之前那太监连滚带爬撞进来,脸白得像纸:“陛、陛下!”
“观星台……观星台炸了!”
皇帝眉峰猛地一耸:“说清楚!”
“黑光!”
“冲天而起的黑光!”
“整个台子都在震!”
“值守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逃出来的人说……说看见国师站在台顶……在、在做法!!”
“什么?!”皇帝瞳孔骤缩,“他不是该在来宫里的路上吗?!”
几乎同时,一名禁军侍卫满身是血扑进门槛:“报——!”
“国师府被黑气罩住了!”
“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近!”
“里头……里头全是鬼哭的声音!!”
皇帝倏然扭头看向窗外。
皇宫西北角的天,黑了。
那不是夜幕,是某种粘稠的、蠕动的不祥之物,正飞快地吞噬着星光月色。
朕的网刚刚撒出去……
他的鱼,怎么就先掀了桌?!
是察觉了?
还是……潜龙渊那边,已经给了他动手的信号?
“陛下!”李清风急得声音都劈了,“观星台是京城气眼之一!”
“国师这是要污了根本!”
“必须立刻阻止他!”
明月的手按在剑柄上,青筋浮起:“属下带人冲上去!”
“不。”
皇帝猛地转身。
“那是风水枢纽,硬拆,可能先炸死我们自己。”他目光钉在李清风脸上,“李爱卿,你是钦天监正。”
“阵法星象,你最熟,有没有法子,从外面给它套个笼子?”
“或者……拔了它的引信?”
李清风张了张嘴,半晌没出声。
他身后几个幸存的钦天监官员,脑袋垂得更低了。
观测天象,他们擅长;记录祥瑞,他们拿手。
可这种当面锣对面鼓、跟邪术对轰的仗……他们没打过。
满屋子死寂。
就在这时候,一道淡青色的虚影,像水纹一样在御书房中央漾开了。
是云皎皎。
“陛下,李监正,听我说——”
她的声音有点飘,有点急,却稳得像钉进木头里的楔子:
“那邪阵的根子,是拧歪了地脉,勾引了脏星力,拿怨魂当柴烧。”
“跟它硬顶没用,得疏导,得拆解!”
虚影抬手,凌空一点。
“立刻在皇宫正广场,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布‘七星定枢阵’!”
“用最干净的星力,去对冲它吸过去的脏东西!”
“阵眼!”她语速更快,“烧我留下的‘清心破障符’!”
“有多少烧多少!”
“那符火能暂时化掉怨气,断它的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几个钦天监老官儿,眼珠子都瞪大了。
“七星定枢阵”?
名字是听过,可这摆法、这讲究……怎么跟他们秘阁里藏的版本不太一样?
“云、云小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官员忍不住开口,“此时布阵,是否太过仓促?”
“那邪气已如附骨之疽,寻常阵法恐怕……”
“没时间争了!”
云皎皎的虚影骤然凝实了一瞬,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
“邪阵吸一口,京城的气运就烂一分!——李监正,信我!”
李清风看着那双眼睛。
清澈,坚定,深处却压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疲态。
她本人,此刻还在潜龙渊那鬼地方苦战。
他胸口一热,猛地攥紧拳头:“信!”
“就按云小姐说的办!”
“所有人,动起来!”
“朱砂!玉髓!星辰石!——去库房搬!”
“快!!”
皇帝袖袍一拂:“宫内一切,任尔取用。”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