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客房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古诚的高烧在药物的作用下退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退。
人依旧昏沉乏力,偶尔会因喉咙干痛而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叶鸾祎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客厅里,耳朵却留意着客房的动静。
天快亮时,她才回主卧勉强休息了一会儿。
醒来后,她先是去客房看了一眼。
古诚还在睡,脸色不再那么潮红,但依旧苍白虚弱。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比昨晚降了不少,但仍是低烧。
她皱了皱眉,心里那股因他生病而起的烦躁感依旧存在。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自己的节奏被打乱。
她冷着脸,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再次粗鲁地把他弄醒。
喂他吃了药,看着他艰难吞咽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只有“快点好起来别给我添乱”的念头。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叶鸾祎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间,多半又是苏婉晴。
她不想让她看到古诚这副样子,更不想让她有机会再多管闲事。
她放下水杯,快步走出客房,关上门,整理了一下微皱的睡衣,才走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笑靥如花的苏婉晴,手里又提着不同的精致点心盒。
“鸾祎,早上好呀!我路过那家你最喜欢的甜品店,就顺便买了点新出的口味,快来尝尝!”
叶鸾祎挡在门口,没有立刻让她进来的意思,语气冷淡:“我没什么胃口。”
苏婉晴仿佛没听出她的拒绝,灵活地从她身侧挤了进来。
目光习惯性地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随口问道:
“咦?你家那个帅管家呢?今天没在跟前伺候?”
叶鸾祎的心提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有点事,让他去处理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你放桌上吧,我晚点吃!”
苏婉晴将点心盒放在茶几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腿,姿态悠闲。
她看似无意,实则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叶鸾祎眉宇间那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烦躁。
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来的一丝药味。
“鸾祎,你脸色不太好啊!”苏婉晴关切地问,眼神却带着探究。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客房的方向。
叶鸾祎心头一紧,强自镇定:“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工作有点累!”
“是吗?”苏婉晴拖长了语调,忽然,她吸了吸鼻子,故作疑惑。
“我怎么好像闻到点药味?你生病了?”
“没有!”叶鸾祎立刻否认,语气有些生硬,“可能是错觉!”
就在这时,客房里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
声音很轻,但在刻意安静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苏婉晴的耳朵,立刻捕捉到了这声音。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扇紧闭的客房门。
“哦?原来有事的管家,是在里面处理事情啊?”
她把“处理”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深意。
叶鸾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被当面拆穿谎言,让她感到难堪和恼怒。
苏婉晴站起身,款款走向客房门口,作势要推门:
“生病了?严不严重啊?让我看看,好歹我也懂点护理常识…!”
“站住!”叶鸾祎厉声喝止,一步挡在客房门前,眼神冰冷。
“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他怎么样,我自有分寸!”
苏婉晴停下脚步,看着叶鸾祎这副如临大敌、死死护着“所有物”的模样。
心中的好奇,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竞争欲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笑容更加明媚,带着一丝挑衅:
“鸾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就是个管家生病了吗?看看又能怎么样?
还是说…你对他,不止是主人对仆人那么简单?”
她的话语如同软刀子,精准地戳向叶鸾祎最敏感、最不愿被触及的神经。
“你胡说八道什么!”叶鸾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他不过是我花钱雇来的下人!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的激烈反应,反而让苏婉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再试图硬闯,而是退后一步,抱着手臂。
看着叶鸾祎,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理解”: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指手画脚!
不过鸾祎啊,不是我说你,就算是下人,也是条人命。
你看他昨天脸上那伤,今天又病得躲在房间里…。
这要是传出去,对你叶大律师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她的话语看似劝解,实则是在叶鸾祎的怒火上又浇了一勺油。
叶鸾祎胸口剧烈起伏,苏婉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醒她昨日的失控和今日的狼狈。
她看着苏婉晴那张带着虚假关切和实质看热闹表情的脸,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她猛地转身,一把推开了客房的门。
古诚正昏昏沉沉地躺着,被突然的开门声和光线惊动,艰难地睁开眼。
他看到门口脸色铁青的叶鸾祎,以及她身后那个带着探究笑容的苏小姐,心中一阵恐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小…小姐…!”他的声音虚弱不堪。
叶鸾祎没有理他,几步走到床边。
她看着他那副病弱无力的样子,再看看门口看好戏的苏婉晴。
一种强烈的、需要立刻确立权威、惩罚这个“惹来麻烦”的罪魁祸首的冲动支配了她。
她抬起脚,她在家习惯赤足,纤白的玉足没有任何遮挡,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她没有用鞋,而是直接用赤裸的脚,狠狠地踩在了古诚试图撑起身体的手背上,用力碾了一下。
“唔…!”古诚痛得闷哼一声,手背瞬间传来骨头被压迫的痛感。
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剧烈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不敢缩手,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忍受。
“装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叶鸾祎居高临下,声音冷得像冰。
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门口苏婉晴的表情,仿佛在向她示威。
“一点小病就躺在这里偷懒?我花钱是让你来当大爷的吗?”
她的脚依旧踩在他的手背上,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古诚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因为疼痛和病弱而微微发抖。
苏婉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一丝反感。
她没想到叶鸾祎会当着她的面,如此毫不掩饰地、近乎残忍地对待一个病人。
叶鸾祎捕捉到了苏婉晴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心中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看吧,这就是冒犯我的下场!这就是我的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
她终于松开了脚。
古诚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微红的脚印痕迹。
他虚弱地喘息着,连把手收回去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滚出去!”叶鸾祎这句话是对着门口的苏婉晴说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家不欢迎看热闹的人。”
苏婉晴深深地看了叶鸾祎一眼,又瞥了一眼床上痛苦闭眼的古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叶鸾祎站在原地,胸口依旧因愤怒而起伏。
她看着床上仿佛失去生气的古诚,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踩过他的那只脚。
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种更大的空虚和莫名的焦躁所笼罩。
她似乎…用最极端的方式,赶走了窥探者,却也亲手将自己和古诚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而古诚,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只觉得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这个家,对他而言,已是无边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