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青岚宗连绵的山脉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墨尘与苏凌霜心头逐渐凝聚的寒意。两人并肩而行,沉默地穿过外门区域,朝着丹房所在的山谷走去。方才黑风涧深处的遭遇,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
“此事……你如何看?”苏凌霜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肩头的伤口已简单处理过,血迹浸透了衣衫,脸色因失血和灵力消耗而略显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冰莲。
墨尘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窥探,才低声道:“绝非偶然。引兽香,精神烙印,目标明确,手段阴狠。是针对师姐你,还是……冲着我来的?”他顿了顿,看向苏凌霜,“师姐近日可曾与人结怨?或是……察觉到什么异常?”
苏凌霜微微蹙眉,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我平日多在冰莲峰修炼,与人交往甚少。若说异常……”她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前几日,刑堂的赵副堂主曾召见过我一次,询问了些关于上次外门大比以及……与你组队历练的琐事,态度有些微妙。”
“赵副堂主?”墨尘眼神一凝。刑堂权力极大,负责宗门律法惩戒,其副堂主亲自过问外门弟子,绝非寻常。他联想到刘执事之前的提醒,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墨尘沉声道,“对方此次失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师姐近日务必小心,若无必要,尽量减少单独外出。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外门大比。”
苏凌霜点了点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我明白。大比之上,若有人想动什么手脚,我手中的剑,也不是摆设。”她看向墨尘,语气带着一丝关切,“你更需谨慎。你今日展现的实力……恐怕会引起更多关注。”
墨尘苦笑一下,他何尝不知。不灭魔铠和噬灵指等手段,已远超普通外门弟子的范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将苏凌霜送至冰莲峰附近,两人便分开了。临别前,苏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墨师弟,多谢。此次恩情,凌霜铭记。”
墨尘摆了摆手:“师姐客气,同门之谊,理应如此。”说完,转身融入暮色,向着丹房方向疾行而去。
回到那间熟悉的小屋,紧闭房门,启动预警阵法,墨尘才真正松了口气。连续的经历让他的精神高度紧绷。他盘膝坐下,并未立刻疗伤或修炼,而是将今日之事在脑中细细梳理。
“影蛛”、“地藏”、刑堂的微妙态度、黑风涧的袭杀……这些线索看似杂乱,却仿佛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心,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他所拥有的青铜残片。
“外门大比……”墨尘喃喃自语。这看似是宗门内部选拔人才的盛事,此刻在他眼中,却更像一个巨大的舞台,或者说……一个精心布置的猎场。各路牛鬼蛇神都会登场,而他自己,很可能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紧迫感油然而生。他取出得自黑风涧溶洞的那截“破空雷木”和“虚空结晶”,目光坚定。云长老暗示的“小挪移符”,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这将是他关键时刻保命的最大底牌!
接下来的日子,墨尘进入了疯狂的闭关状态。他谢绝了一切杂务,甚至连丹房的日常清扫都交由李茂、孙乙等人代劳(自然少不了付出一些丹药作为报酬)。小屋之内,阵法光芒时时闪烁,偶尔有低沉的雷鸣和细微的空间波动传出,又被阵法迅速掩盖。
炼制“小挪移符”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此符位列三阶上品,涉及高深的空间法则,即便有破空雷木和虚空结晶这等极品材料,失败率也高得吓人。墨尘全神贯注,噬灵幽瞳催发到极致,精准把控着每一丝能量的融合与符文勾勒。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珍贵材料的损耗和心神的大量消耗。
就在墨尘闭关苦修的同时,青岚宗内的气氛也日渐热烈起来。关于外门大比的消息正式公布,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千层浪。
公告玉璧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次大比奖励前所未有的丰厚!前十名不仅可以直接晋升内门,还能获得进入‘灵泉秘境’修炼三日的资格!”
“何止!前三名据说有灵器奖励!甚至有机会被金丹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竞争肯定激烈无比!厉烽师兄据说已经突破到通窍境了!还有苏凌霜师姐、韩铸师兄,都是热门!”
“那个杂役处的墨尘呢?上次大比可是黑马!”
“他?上次不过是运气好,这次高手如云,怕是难有作为了……”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忧心忡忡。坊市间的丹药、符箓、法器价格也开始水涨船高。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弥漫在宗门上下。
这一日,韩铸风风火火地跑到墨尘的小屋外,却被阵法阻挡。他扯着大嗓门喊道:“墨老弟!墨老弟!快出来!大比报名快截止了!俺和老苏都报完名了,就差你了!”
屋内,墨尘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符箓炼制,正脸色苍白地调息。听到韩铸的声音,他缓缓收功,撤去阵法,打开了门。
韩铸一见他,吓了一跳:“俺滴个乖乖!墨老弟,你咋搞成这副模样?脸色比俺炼器炉里的灰还难看!”眼前的墨尘虽然气息内敛,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中有血丝,显然消耗巨大。
墨尘笑了笑,递过去几块下品灵石:“有劳韩兄挂心,只是修炼出了点岔子,无妨。报名之事,我稍后便去。”
韩铸接过灵石,挠挠头,压低声音道:“俺跟你说,这次大比不简单。俺听说,有几个常年在外历练、实力强得变态的家伙都回来了!还有个叫什么‘柳惊涛’的,据说是某位长老的私生子,资源堆出来的,嚣张得很!你可要小心点!”
“柳惊涛?”墨尘记下了这个名字,点头道:“多谢韩兄提醒,我会注意。”
送走韩铸,墨尘前往执事堂报名。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看到他的名字,眼神有些异样,态度不冷不热,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了下。墨尘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报名之后,墨尘并未返回小屋,而是去了宗门的藏经阁。他需要查阅一些关于符箓炼制,特别是空间类符箓的典籍,希望能找到提高成功率的窍门。在藏经阁一层,他遇到了同样前来查阅剑谱的苏凌霜。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并未多言,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苏凌霜的气息比前几日凝练了不少,显然伤势已无大碍,并且修为也有所精进。
就在墨尘专注于一枚记载着古老符文的玉简时,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苏师妹吗?真是巧啊。”
墨尘抬头,只见一个身穿华贵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青年,正摇着一把玉骨折扇,笑吟吟地走向苏凌霜。青年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不弱、神态倨傲的跟班弟子。
“柳师兄。”苏凌霜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语气冷淡地打了个招呼。
柳惊涛!韩铸提到过的那个长老私生子!
柳惊涛似乎对苏凌霜的冷淡不以为意,目光扫过一旁的墨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位是?哦,想起来了,就是上次大比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杂役小子吧?怎么,这次还想浑水摸鱼?”
墨尘眼皮都未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玉简,仿佛根本没听到。
柳惊涛脸色一沉,折扇“啪”地一合:“小子,本少跟你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苏凌霜上前一步,挡在墨尘身前,冷声道:“柳师兄,藏经阁内,请保持安静。”
柳惊涛看了看苏凌霜,又看了看无视他的墨尘,冷哼一声:“苏师妹,何必维护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大比之上,希望你别碰上我,不然,我这人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说完,带着跟班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嚣张的笑声。
墨尘这才放下玉简,看向苏凌霜:“多谢师姐。”
苏凌霜摇了摇头:“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你需提防。”
墨尘眼中寒光一闪:“跳梁小丑罢了。若他真敢在大比上做什么,我不介意让他长长记性。”平静的语气下,是强大的自信。经过黑风涧的历练和闭关苦修,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柳惊涛之流,若以为他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杂役,那就大错特错了。
随后的几天,墨尘调整了策略,不再一味强行炼制小挪移符,而是转而绘制了大量“蚀骨冰雾符”、“庚金护身符”等二阶符箓,以备大比之需。同时,他更加熟练地掌握了不灭魔铠的运用,并将《幽影百变》与《煞魂击》结合,创出了一式更加诡谲的突袭招式。
大比前夜,月朗星稀。
墨尘静静站在小屋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演武场方向。明日,便是风云汇聚之时。
他摊开手掌,掌心内,一枚材质奇特、符文复杂无比、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淡银色符箓,正静静躺着。符箓表面,隐约有细密的雷纹闪烁。
经过无数次失败,耗费了几乎所有破空雷木和虚空结晶,他终于成功炼制出了一枚小挪移符!
虽然品质只是下等,激发后挪移距离不过百丈,且方向随机,但关键时刻,足以扭转战局,甚至救他一命!
将符箓珍重收起,墨尘深吸一口气,眼中青黑色光芒流转,战意升腾。
“明日,便让我看看,这青岚宗外门,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窗外,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月光,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