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冷凝安抚好包间里的李副局长,这才起身,退出了“竹韵”包间。
走进隔壁的专用休息室。
一推开门,就看到南梦正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吞云吐雾,眼神迷离。
“把烟味漱干净,进去陪李副局。”莫冷凝冰冷的命令到。
自己也没了平日的优雅,烦躁地从桌上拿起摸烟盒,点燃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云舒那个贱蹄子!居然敢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南梦闻言,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用备好的漱口水仔细漱了口,掩盖掉烟味。
她好奇地挑眉,带着几分玩味:“哦?云舒?那个小丫头片子能惹什么麻烦?”
莫冷凝夹着烟,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那小贱种!当年装得一副可怜相,说什么都不记得,是个小乞丐!
结果呢?她是有名有姓的有家人的!
原名沈馨儿!北郊棚户区沈光耀的女儿!
父母死了寄养在叔叔沈万三家,自己跑出来的!
我当初给她办的那个户口,现在是他妈的非法伪造!
现在人口普查严查,这事要被立案了!”
南梦听完,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眼睛一亮,觉得特有意思。
好笑的说:“哟!没看出来啊!那小妮子,当年才那么一丁点大,就有这胆识和心机?
知道自己有叔叔,怕被送回去受穷吃苦,就装失忆扮乞丐?
跟寄生虫一样,寄养在我们南家,厉害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给我闭嘴!”莫冷凝狠狠瞪了她一眼,将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赶紧进去!把李副局给我伺候好了!这事要是摆不平,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南梦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莫冷凝身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啦,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放心交给我吧!我怎么舍得让我最心爱的妈妈去坐牢呢?
保证把李副局哄得服服帖帖的,让他心甘情愿帮我们摆平这件事~”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旗袍的开叉,脸上挂上魅惑众生的笑,扭着腰肢,推门出去。
莫冷凝看着关上的门,胸口堵得厉害。
又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带几个人,现在就去阿诚家,把云舒那个贱蹄子给我‘请’到我的私人公寓去。
告诉她,要是敢不听话,大学就别想上了,南安辰以后也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挂断电话,莫冷凝将剩下的半支烟抽完,整理了一下仪容,拉开休息室的门,径直走下二楼。
二楼宴会厅依旧光影迷离,笑语喧哗。
莫冷凝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看着刚从吧台端起托盘准备送酒的南安辰。
她脸上酝酿着风暴,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带着一股低气压停在他面前。
“跟我去主楼。”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南安辰端着托盘的手缓缓握紧。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莫冷凝身上不同寻常的冰冷和怒意。
这种怒意,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
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萦绕在他的心头。
“是,母亲。”
低垂着眼睑,放下手中的托盘,沉默地跟在了莫冷凝身后,离开了这片奢靡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主楼空旷冷清的大客厅。
佣人早已备好热茶,恭敬地奉上后便迅速退下,不敢多待一秒。
莫冷凝在主位沙发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
南安辰则安静地站在莫冷凝面前,垂眸不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跪下。”莫冷凝放下茶杯。
南安辰没有任何迟疑,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南安辰,”莫冷凝冷眼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厌弃和嘲讽。
“你就不能干一件让我顺心、让我高兴的事吗?这个大学,你还想不想上了?还有那个云舒——”
听到云舒的名字,南安辰猛地抬起头。
莫冷凝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冷笑更甚:
“这三年让她过得太舒坦了!拿了几块破金牌,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了?贱种就是贱种!
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言,心机深沉!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儿子,被这么个东西耍得团团转!”
“你很在意她是吗?还是青春期,喜欢上她了?”
莫冷凝冰冷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他的内心,死死盯着他,想看出点什么来。
南安辰早已习惯了母亲对自己的辱骂,那些话语如同耳边风。
但涉及到云舒,他无法保持沉默。
眼中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阴鸷的情绪:
“母亲!小舒她到底怎么了?请您……可以给她最基本的尊重!”
“我们,只是从小长大的情谊,没有别的什么。”
四目相对,南安辰尽可能坦然的面对。
“尊重?”
莫冷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南安辰,我倒要看看,你这可笑的‘保护欲’,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你那点可怜的善良和心软,在云舒眼里,恐怕不过是愚蠢好骗的代名词罢了!
你以为她是什么单纯无辜的好东西?”
南安辰盯着莫冷凝,愤恨、暴戾、还有恐慌,各种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莫冷凝欣赏着他挣扎的表情,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继续投下重磅炸弹:
“今晚,李副局拿来了云舒的档案。
她,不叫云舒,她原名——沈、馨、儿。”
“北郊棚户区,沈万三的亲侄女。父母在她四岁时出车祸死了,她在叔叔家寄养了一年,然后自己跑了出来,成了所谓的‘小乞丐’。
现在,她的户口还在她那个叔叔的名下!
而我们南家,当初给她办理的那个户口,属于非法伪造!是无效的!
这件事,是要立案调查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南安辰!”
莫冷凝越说越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当初为了留下她这个‘麻烦’,我花了多少钱?打点了多少人?
没有南家,能有今天的她?能让她安安稳稳上学,还能去学什么散打拿金牌?”
她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舔舐着南安辰苍白的脸:
“南安辰,你好好看看!看看你自己有多可笑!
被一个当年只有五岁的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乞丐?什么都不记得?呵……真是好深的算计!好重的心机!”
南安辰跪在地上的身体一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云舒……沈馨儿?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的家人?
她……一直在骗他?
从五岁那年,她抓住他的手套,说出“我们都有秘密”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狠厉、震惊,逐渐变得茫然、无措。
那个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十多年,视为黑暗中唯一光亮的女孩,她的过去,竟然包裹着如此巨大的欺骗?
“滚回去!好好想想你可笑的人生!这几天给我待在房间里,随时等我传唤!至于云舒……”
莫冷凝坐到沙发上,残忍的冷笑道:“我绝不会放过她!”
“母亲!”南安辰几乎是本能地,在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哀求着:“求您!别伤害她!那时候她还那么小……
她只是…只是害怕挨饿,才会撒谎的。她现在很乖,很努力,不是吗?”
“南安辰!”莫冷凝厉声打断他,眼神凶狠。
“我今晚不想动手!你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滚回你的窝里去!”
南安辰被她充满杀气的眼神震慑,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更多。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主楼客厅。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夏日的燥热,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闷痛。
一路跑回后院小楼,冲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母亲的话——
“沈馨儿”、“非法户口”、“立案”、“算计”、“欺骗”……
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云舒依赖的眼神,温暖的笑,倔强的坚持,还有那句“我只有你跟云姨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有她说自己失忆是假的。
不知过了多久,南安辰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看着从窗户里投射进来,洒在地上的月光。
摩挲着左手小尾指残缺的部分,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云舒唇瓣留下的滚烫。
眼中有释怀,有心疼。
轻声呢喃:沈馨儿,很好听的名字。
云舒,以后你想做哥哥的馨儿还是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