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虽暂时失势，但根基未断，且与二皇子勾结甚深。林家更是蠢蠢欲动，私购兵器，所图非小。宫宴在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萧承宇分析着眼前的局面，目光锐利，“你以为，此刻和离，你就能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安然抽身吗？”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二皇子视你为眼中钉，因为你屡次破坏他的计划。林家恨你入骨，因为你让他们几乎家破人亡。
慕容博对你这个‘叛逆’的女儿，恐怕也早已没了父女之情，只有利用和忌惮。
一旦你失去靖王世子妃这层身份的保护，慕容清婉，你觉得自己和他们，能抵挡得住多少明枪暗箭？”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慕容清婉因急切想要自由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她不得不承认，萧承宇说得有道理。
她之前的计划，多少有些理想化了。
在彻底扳倒所有敌人之前，靖王世子妃的身份确实是一道重要的护身符。
和离，等于自毁长城。
“所以，”慕容清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世子的意思是，要继续维持这段婚姻，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需要我这块‘挡箭牌’留在王府，共同应对接下来的风雨？”
萧承宇凝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是合作，还是利用，取决于你如何看。
于我而言，你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聪明、最可靠、也是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我们目标一致，都想保护想保护的人，都想肃清朝堂的魑魅魍魉。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继续携手同行？”
“盟友……”慕容清婉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心中五味杂陈。
比起单纯的“世子妃”，“盟友”这个身份似乎更符合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
可是，夫妻之名，盟友之实，这其中的界限又该如何把握？
“那……待到尘埃落定之日呢？”她抬起眸，目光清亮地看向他，“待到二皇子伏诛，慕容博和林家再无翻身之日，我和弟弟们彻底安全之后呢？世子是否愿意那时再签下和离书，放我们自由？”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她需要一个明确的承诺，一个关于未来的盼头。
萧承宇看着她眼中那抹不容忽视的倔强和对自由的渴望，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涩。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慕容清婉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好。我答应你。若到那时，你依然坚持想要离开，我……绝不强留。会给你一份体面的和离书，并确保你和你的弟弟们余生无忧。”
得到这个承诺，慕容清婉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仿佛落了地，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也悄然蔓延开来。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失落？她迅速将这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谨遵世子安排。”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姿态恢复了端庄疏离，“在危机解除之前，我会做好世子的‘盟友’，尽好世子妃的本分，共同应对各方势力。”
萧承宇点了点头，看着她瞬间筑起的心防，心中那丝涩意更浓了些许。
他知道，有些东西急不来。至少，她现在同意留下了。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宫宴之上，需万分小心。”他转移了话题，语气凝重，“二皇子和林家很可能借此生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礼服首饰都已备妥，礼仪规矩也与青鸾小禾反复演练过。”
慕容清婉答道，“至于可能发生的意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随机应变，绝不会让靖王府因我而蒙羞。”
“嗯。”萧承宇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宫宴那日，我会在你身边。若有任何不便应对之处，随时示意我。”
这算是明确的维护之意了。慕容清婉心中微暖，再次颔首：“多谢世子。”
谈话似乎到此结束，两人之间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慕容清婉觉得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便开口道：“若世子没有其他吩咐，妾身便先告退了。”
“去吧。”萧承宇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夜已深，早些休息。”
慕容清婉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夜枭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微微躬身。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时，萧承宇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慕容清婉。”
她脚步一顿，回身望去。
烛光下，萧承宇的身影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他的目光深邃，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记住，从现在起，你不仅是靖王世子妃，也是我萧承宇认可的盟友。在这靖王府，没人能再轻慢你。包括我。”
慕容清婉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有些看不懂里面的情绪。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妾身记住了。”
然后，她转身，步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背影依旧挺直，但心绪却已不似来时那般平静。
萧承宇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夜枭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询问：“世子，可要歇息了？”
萧承宇收回目光，落在桌上那杯她未曾动过的、已经微凉的茶水上，指尖轻轻拂过杯沿。
“夜枭，你说……本王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夜枭垂首，恭敬答道：“世子深谋远虑，所做决策，必是为王府大局考量。”
萧承宇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大局？或许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拒绝和离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的，并不仅仅是冷冰冰的局势分析。
还有她救治伤兵时专注的侧脸，面对强敌时冷静的眼神，谈及弟弟时温柔的笑意……这些画面，不知何时，已悄然印刻在他心底。
他原本以为，婚姻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可现在，这颗棋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而另一边，慕容清婉回到自己的院落，屏退了青鸾和小禾，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