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转换感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传送都要猛烈和混乱。林默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碾磨机，肉身和灵魂都在被无情撕扯。体内原本就混乱不堪的佛魔之力、真魔残魂的侵蚀、以及强行催动戮仙意志的反噬，在这空间之力的搅动下彻底爆发，如同在他体内点燃了一座火山。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将那只握着弑魔枪的手，攥得更紧。枪身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是此刻他与现实唯一的联系，也是他复仇执念的最后锚点。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伴随着低沉、悠远、仿佛亘古存在的梵唱之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林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四周光线昏暗。
他强撑着坐起身，第一时间检查自身。伤势极其严重，经脉多处断裂，魔元近乎干涸，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废墟，真魔大帝的残魂似乎也因为之前的爆发和空间穿梭而陷入了沉寂，但那股侵蚀感依旧存在。镇魂石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护住着他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万幸的是，他还活着。弑魔枪静静躺在他手边，那枚幽暗殿指环也依旧戴在他的手指上，只是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些。
他抬头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条漫长而宽阔的廊道。廊道的建筑风格极其古怪，仿佛是佛门寺庙的回廊，两侧是高大的、雕刻着模糊佛像的廊柱，穹顶之上也隐约可见壁画痕迹。但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廊柱是黑色的，墙壁是黑色的，地面也是漆黑的石板，唯有廊道深处，隐约有一点微弱的、仿佛烛火般的金光在摇曳，那若有若无的梵唱之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矛盾的气息。既有佛门的庄严肃穆，又有一种深沉的、属于幽暗殿的虚空幽冷，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这里的寂灭之意并不像外面那样狂暴，反而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仿佛已经渗透到了每一寸空间、每一块石头的本质之中。
“这里……是往生殿的更深处？还是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林默心中凛然。他回想起洞口开启时感受到的那股混合了佛门祥和与虚空幽暗的气息，与这里的感觉如出一辙。
幽暗殿指环能开启这里，证明此地与幽暗殿，甚至与殿主那“轮回剥离”的计划，必然有着极深的关联。而那股佛门气息，又昭示着它与寂灭佛国本源的密切联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此刻的他，虚弱得连一个筑基修士恐怕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陈祎蔓……
那个名字如同梦魇般浮现在脑海，伴随着她最后推开他时决绝的眼神，以及那点青莲之光熄灭的画面。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远比肉身的伤势更加难以忍受。
他又欠下了一条命。一条或许永远无法偿还的命。
赫连娇娇殒命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涌上心头，与此刻的悔恨、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为什么他总是在失去？为什么他拥有的，最终都会以最惨烈的方式离他而去？
是这该死的命运？还是他自身……就不配拥有任何温暖与羁绊？
魔念在心海中翻腾，戮仙意志的碎片发出诱惑的低语，引诱他彻底沉沦于杀戮与毁灭，以此麻痹这无尽的痛苦。
就在这时，他眉心那枚与魔身法相印记相连的“镇魂石”，再次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清凉，如同甘泉滴入干涸的心田，暂时驱散了那躁动的魔念。慧觉残魂消散前那句“不忘初心”的嘱托，也在耳边隐约回响。
不忘初心……他的初心是什么？是复仇，是复活娇娇。但这条路，难道就要以牺牲所有靠近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为代价吗？
林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自我拷问之中。他靠着冰冷的廊柱，望着廊道深处那点摇曳的金光，眼神空洞。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那枚幽暗殿指环。殿主的任务，慧觉的使命，复活娇娇的执念，向圣族复仇的决心，以及……对陈祎蔓那份沉重的亏欠……所有的线都缠绕在一起，将他牢牢捆缚。
他不能倒在这里。
无论前路是生是死，是陷阱还是机缘，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人。
他艰难地调动起体内残余的、少得可怜的一丝魔元，开始缓慢地修复着受损最轻的经脉。同时，他尝试运转《三神经·魔经》的基础法门，吸纳周围那稀薄且属性矛盾的灵气。
过程极其缓慢而痛苦，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疗伤的间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廊道深处那点金光。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既是危险的源头，也可能……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他必须去那里。
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林默终于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他拄着弑魔枪，如同一个苍老的凡人，一步步，朝着廊道深处，那点唯一的微光，蹒跚而行。
每一步，都牵动着浑身的伤痛。
每一步，都踏在绝望与希望交织的边缘。
廊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两侧廊柱上那些模糊的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用冰冷、漠然，或是……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闯入绝地的孤独行者。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再次耗尽，那点金光似乎依旧遥不可及时——
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他的。
有一个“东西”，正在从廊道的深处，朝着他走来。
林默瞬间停下脚步，握紧了弑魔枪，全身肌肉绷紧，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会是什么？是被寂灭侵蚀的佛傀？是幽暗殿的使者？还是……这诡异佛廊本身孕育的怪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终于，在距离他约十丈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轮廓，从黑暗中缓缓显现。
当看清那轮廓的瞬间，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