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悟老僧的身影消散在热浪中,留下的话语却如同烙印般刻在林默心头。魔峰山脉,血泉……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但正如他所想,他没有选择。
林默躺在滚烫的沙石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恢复哪怕一丝行动能力。他不再试图运转完整的《魔经》功法,那对此刻的他而言太过奢侈且危险。他转而运用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如同一个初入仙门的弟子,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从周围稀薄的空气中汲取那微不足道的灵气。
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次微弱的灵气流入破损的经脉,都像是在用砂纸摩擦伤口,剧痛钻心。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忍耐着,引导着这丝缕缕的能量,优先滋养几处关乎行动的关键经脉节点。
烈日炙烤,戈壁的白天酷热难当,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带走体内本就匮乏的水分。夜晚则寒冷刺骨,冷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林默如同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在热与冷的交替折磨中,与死亡和昏迷做着拉锯战。
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两件事上:吸收灵气,以及感应胸口那团青莲之光。
青莲之光微弱依旧,但似乎因为他清醒意志的维系,以及脱离了寂灭佛国那持续侵蚀的环境,消散的速度减缓了,甚至偶尔会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沉睡般的平稳波动。
这微小的变化,成了支撑林默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第一天,他勉强修复了右臂部分经脉,能够轻微移动手指。
第三天,他积攒了一丝微弱的气力,可以艰难地翻动身体,避免同一个部位被持续炙烤或冰冻。
第五天,他借助弑魔枪作为支撑,能够颤巍巍地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眼前发黑,喘息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他低头看着胸口悬浮的青莲光团,声音沙哑地低语:“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有办法了……”
光团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
林默撕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袍下摆,小心翼翼地将青莲光团包裹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护符,贴身挂在颈间。这样既能更好地以自身气血温养,也能避免意外失落。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尝试站起。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失败了数次后,他终于拄着弑魔枪,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视野范围内,除了黄沙就是戈壁碎石,了无生机。苦悟所指的两百里,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不亚于天涯海角。
但他没有犹豫,辨认了一下西方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迈开了第一步。
脚步虚浮,身形踉跄。他走得很慢,每走几十步就必须停下来喘息,依靠弑魔枪支撑身体。戈壁的地面崎岖不平,经常有松软的沙坑和尖锐的碎石,好几次他都险些摔倒。
白天,他顶着烈日蹒跚而行,嘴唇干裂出血,皮肤被晒得黝黑脱皮。夜晚,他寻找背风的岩石缝隙蜷缩起来,一边抵抗严寒,一边继续那缓慢得令人绝望的疗伤。
途中,他遇到了一些戈壁中常见的毒蝎和沙蛇。若在平时,这些低阶妖物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此刻,它们却成了致命的威胁。他不得不耗费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魔元,催动弑魔枪将其惊走或击杀,每一次出手,都让他伤势加重一分。
他也曾远远看到过一队骑着类似骆驼的妖兽、风尘仆仆的西域修士。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躲藏在沙丘之后,不敢暴露分毫。以他现在的状态,怀璧其罪,任何修士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孤独、痛苦、警惕……充斥着这段艰难的旅程。
支撑他的,只有颈间那团微弱的温暖,和脑海中那个必须完成的执念。
第十天,他体内的魔元终于恢复了一丝,虽然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但已经能够勉强施展最初阶的魔影遁。这让他行进的速度大大加快,但消耗也极其惊人,每次施展后都需要更长的休息时间。
他开始交替使用步行和短距离遁术,一点点地缩短着与魔峰山脉的距离。
随着不断西行,脚下的土地逐渐从戈壁荒漠变成了坚硬的黑色岩石,地势也开始缓缓升高。空气中弥漫的土腥气中,隐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和某种狂躁的能量气息。
远远地,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连绵起伏、通体呈现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又历经风霜的雄伟山脉轮廓,终于出现在了林默的视野之中。
魔峰山脉!
一股苍凉、古老、而又充满暴戾战意的气息,即使相隔甚远,也隐隐传来,让林默精神一振,同时也更加警惕。
那里,就是苦悟所说的血泉所在,也是他能否活下去、能否保住陈祎蔓残魂的关键。
他停下脚步,遥望着那片暗红色的山峦,服下最后一颗能稍微补充气血的劣质丹药,眼神锐利如鹰。
最后的征程,就在眼前。无论那血泉是救赎之路,还是葬身之所,他都必须去闯上一闯。
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颈间的青莲护符塞进衣襟最深处贴肉收藏,林默握紧了弑魔枪,再次施展魔影遁,化作一道淡薄的虚影,朝着那片不祥而又充满希望的山脉,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在广袤的黑色岩地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