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峰后山,并非寻常弟子想象中的幽深密林或飞瀑流泉,而是一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奇异区域。这里空间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光线折射出迷离的色彩,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露出后面那亘古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仿佛万物归宿般的气息,正是“归墟”之意。
叶尘手持那枚非金非玉的“墟”字令牌,按照宫主凌清雪的指示,来到这片禁地边缘。令牌触手温凉,表面的“墟”字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与周围的空间波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他刚站定,前方扭曲的空间便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名身着灰色道袍、面容古朴、气息如同枯木般沉寂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老者双眼浑浊,仿佛看尽了世间沧桑,目光落在叶尘手中的令牌上,微微颔首。
“持令者,叶尘?”老者的声音干涩,如同两块石头摩擦。
“正是弟子。”叶尘恭敬行礼,能镇守此等秘境入口的,绝非寻常人物。
“规矩可知?”老者问道。
“外界一日,秘境十日。入内三月,潜心修炼,不得延误。”叶尘重复着凌清雪的嘱咐。
“嗯。”老者不再多言,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身前的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不断扭曲崩灭又重生的混沌色门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尘面前。门户之后,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前或终结之后的绝对虚无与混沌。
“进去吧。时间到了,自会送你出来。”老者说完,身形便再次融入扭曲的空间中,消失不见。
叶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混沌门户之中。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又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周遭的一切感知都消失了,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的混沌。
但在这片绝对的“无”中,叶尘体内的混沌灵海却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九转混沌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片空间内那最原始、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这种混沌之气,远比他在外界吸收炼化的任何灵气、仙灵之气乃至魔气都要精纯、古老、贴近大道本源!
他仿佛一条干涸的河流,终于回归了浩瀚无垠的海洋!
“这里……果然是混沌修行者的无上宝地!”叶尘心中震撼,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就在这片虚无之中盘膝“坐”下——这里并无上下左右之分,这只是一种修行的姿态。
他全力运转功法,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对混沌的感悟与吸收之中。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叶尘的混沌灵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扩张、凝练!原本因强行施展“混沌开天”而留下的细微裂痕与暗伤,在这最本源混沌之气的滋养下,迅速愈合,并且根基变得比以前更加牢固、坚韧!
他的修为,从灵海境初期,一路势如破竹地提升至灵海境中期,并且还在稳步向着后期迈进!
但这并非他最大的收获。
在这片归墟秘境的核心深处,他“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不是物质,不是能量,而是一道道烙印在混沌虚空中的、由历代太清宫先贤留下的感悟印记!
有的印记,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阐述着混沌演化阴阳、生灭万物的至理;
有的印记,如同亘古不变的顽石,承载着混沌包容一切、承载一切的厚重;
有的印记,如同无形无质的风,诠释着混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渗透;
还有的印记,充满了破灭与终结的意韵,正是叶尘曾触摸到的“归墟”之力……
这些感悟印记,如同一位位无声的老师,将他们对混沌大道的理解,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叶尘面前。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印证着自身所学。
他对混沌法则的领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
“混沌,并非无序,而是有序的终极体现,是包容一切秩序的‘元秩序’……”
“演化与归墟,并非对立,而是混沌一体两面的不同显化……”
“冰凤本源代表的极寒,亦是混沌演化的一种形态,是‘静’与‘定’的体现……”
无数的明悟在他心间流淌。他之前施展“混沌开天”时那种玄而又玄、触及规则的感觉,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他明白了,那并非他自身的力量达到了规则层面,而是他机缘巧合下,引动了一丝混沌本源中蕴含的、属于“开辟”的规则碎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秘境时间)。
他的混沌灵海已然扩张到了灵海境的极限,浩瀚无边,波涛汹涌,颜色也从灰蓝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一片真实的、初开的宇宙。
而他对混沌法则的领悟,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这一日,叶尘福至心灵。
他不再去刻意吸收混沌之气,也不再执着于观摩那些先贤印记。他的心神完全内敛,沉入了自身那浩瀚的混沌灵海深处。
灵海中央,那原本模糊的混沌元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它盘膝坐在灵海之上,五官与叶尘一般无二,周身缭绕着精纯的混沌之气,左手托着一团不断生灭的微型混沌漩涡(演化),右手虚握,仿佛攥着一片极致的黑暗(归墟),眉心处,一点冰蓝色的烙印若隐若现(冰凤本源)。
是时候了!
叶尘意念集中,引导着整个混沌灵海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向着中央的混沌元婴疯狂灌注!
“混沌归一,元婴化神!”
轰——!!!
整个归墟秘境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叶尘体内的混沌灵海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混沌灵力,连同他对混沌法则的全部感悟,以及冰凤本源的力量,尽数向着那混沌元婴汇聚、压缩、凝聚!
元婴的形体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它变得更加凝实,仿佛由虚幻的能量体,向着某种更高层次的“真实”蜕变!它的身躯之上,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复杂、蕴含大道至理的混沌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流转、生灭、演化,仿佛在阐述着宇宙的诞生与终结!
一种凌驾于灵海境之上的、更加浩瀚、更加贴近本源的气息,从叶尘身上缓缓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混沌元婴将最后一丝灵海之力吸收殆尽,其形体终于稳固下来。
它依旧是婴儿大小,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色的琉璃质感,晶莹剔透,却又深邃无比,仿佛内蕴无穷世界。双眸睁开,左眼如同演化万物的生机之源,右眼如同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终。周身混沌符文流转,自成循环,散发出一种不朽不灭、万法不侵的韵味。
混沌灵婴!成!
就在混沌灵婴成型,叶尘即将踏入一个全新境界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直安静戴在他手指上,与他神魂相连的古戒——“混沌之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
这清光并不刺眼,反而无比温润、浩瀚,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的美好与希望。清光瞬间将叶尘连同他刚刚凝聚的混沌灵婴一同笼罩!
叶尘只觉神魂一震,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奇妙的境地。
他“看”到了一幅幅破碎而宏大的画面:
无尽的混沌海中,一尊无法形容其伟岸的身影,顶天立地,挥手间开辟一方方大千世界,那是……混沌道祖!
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战场,仙神陨落如雨,魔血染红星海,道祖与一尊同样恐怖的魔影厮杀,最终同归于尽,仙域崩灭……
一枚古朴的戒指,承载着道祖最后的本源与不灭的执念,遁入茫茫混沌,穿梭无数纪元,最终……选择了自己……
以及,在那归墟秘境的最深处,那连先贤印记都未曾触及的绝对虚无核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与古戒同源的光芒,正在轻轻闪烁,仿佛在呼唤着他……
“那是……混沌之心缺失的……最后一块核心碎片?!”
叶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瞬间明悟,这归墟秘境,恐怕不仅仅是太清宫先贤开辟的修炼之地,它更可能是上古那场大战的某一处边缘战场碎片,或者与混沌道祖有着某种更深的关联!而混沌之心最后缺失的部分,竟然就在这里!
与此同时,在外界。
九天太清宫,太清殿内。
正在与玄诚子掌教商议要事的凌清雪,猛地抬起头,冰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诧,望向归墟秘境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端坐于蒲团上的玄诚子掌教也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股气息……是有人在秘境中凝聚灵婴?不对!这气息……怎会引动‘镇墟碑’共鸣?!”玄诚子失声低呼。
凌清雪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大殿之外,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那片扭曲的禁地区域,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是镇墟碑共鸣……是秘境深处,那连师尊当年都未能完全炼化的‘混沌源核’……被引动了!”
而远在无数万里之外,永夜冰原最深处的葬神冰谷。
那深不见底的魔渊之底,那双冷漠的银色眼眸骤然完全睁开,充满了暴怒与一丝……惊悸!
“混沌源核的气息?!竟然在此时被引动?!是谁?!!”
冰冷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整个葬神冰谷的魔气都为之沸腾!
“计划必须提前!不能再等了!传令所有魔仆,加快血祭!必须在混沌传承者彻底掌控源核之前,接引吾主一丝分神降临!”
风云,因叶尘在归墟秘境中的这次突破,而骤然激荡!一场远超预料的变故,正在以他为中心,迅猛爆发!
(第44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