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彩带从礼堂顶端飘落时,林小雨在喧闹的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苏婉的身影。她正站在礼堂角落的阴影里,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投向礼堂另一端——林默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正在台上整理演讲稿。
林小雨的指尖在毕业纪念册上轻轻划过,页面上苏婉的毕业照旁,有块指甲大小的空白。她拧开钢笔,笔尖悬在空白处上方三毫米的位置,墨水在尖端聚成欲坠的珠。
拍张合影吧。林小雨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苏婉肩头。她举起手机,镜头巧妙地将苏婉和林默框进同一个取景框。屏幕里,苏婉的嘴角扬起一个精心练习过的弧度,但眼睛里藏着慌乱。
当林默下台走向他们时,林小雨的手指不小心碰倒了苏婉的纪念册。册子散开的页面正好是班级春游合影,照片里苏婉的笑脸挨着林默的侧影。真可惜,林小雨弯腰拾起册子,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她的话像细针,轻轻刺破苏婉精心维持的平静。苏婉接过纪念册的手指微微发抖,页角被捏出细密的褶皱。
礼堂的喧闹渐渐散去,毕业生们开始互相在纪念册上留言。林小雨的钢笔在纸页上舞动,留下优雅的祝福。但当笔尖移到苏婉的册子时,她停顿了一下。
去梧桐树下吧,林小雨的声音轻柔得像耳语,毕业照在那里拍会更美。她指的方向,正好是林默和几个男生站着的位置。
苏婉的脚步有些犹豫。林小雨轻轻推了下她的后背,力道恰到好处。记得初一时,我们在那棵树下捡梧桐叶做书签吗?她的话唤起遥远的记忆,你说最喜欢树叶飘落的样子,因为那是它们最后飞翔的时刻。
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默的身影在光点中忽明忽暗。林小雨站在苏婉身侧,目光却望向远处正在合影的班级。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林默收到了北大的保送通知。这句话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婉眼中激起涟漪。
苏婉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毕业袍的衣角。林小雨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再也追不上了。
这时,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下,正好停在苏婉脚边。林小雨弯腰拾起叶子,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就像这片叶子,她将叶子放在苏婉掌心,今天不捡,明天就腐烂在泥土里了。
她的目光转向林默的方向,声音轻柔得像梦呓:你甘心就这样结束吗?让所有的心动都变成纪念册里发黄的照片?
苏婉的呼吸变得急促。林小雨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压得更低: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远处,林默开始向校门方向移动。苏婉的身体微微前倾,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林小雨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毕业袍袖口,这个触碰短暂得几乎不存在,却让苏婉浑身一颤。
去吧,林小雨的声音像最后的推力,在你还能选择的时候。
苏婉的脚步开始移动,起初缓慢,然后越来越快。她的毕业袍在风中鼓起,像一只终于振翅的蝴蝶。林小雨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穿过光影,奔向那个可能改变一生的瞬间。
当苏婉终于停在林默面前时,林小雨转身离开。她的指尖在毕业袍口袋里轻轻摩挲,那里藏着一片干枯的梧桐叶——三年前,她在同一个地方,从林默的书页间偷走的。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声的告别。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毕业典礼上,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场实验:看着他人的勇敢,埋葬自己的怯懦。
而那片被珍藏的梧桐叶,终究只能永远夹在无人翻阅的日记本里,成为青春最隐秘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