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找到一处岩壁下的凹陷,勉强能容纳两人藏身。他将苏婉塞进去,自己则挡在外面,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膛微微起伏,但呼吸声被严格控制在一定分贝之下。他取下背架,拿出那个金属圆盘。圆盘中心的晶体光芒不稳定地闪烁着,频率很快。
苏婉蜷缩在阴影里,数据化的感知依旧在运行。她能“读”到林默体温的细微升高,肌肉中乳酸浓度的积累,以及他听觉系统高度聚焦时耳廓毛细血管的充血变化。同时,她眉心的“奇点”像雷达屏幕一样,持续接收并处理着外部环境的信息。
“高强度信号,”她低声说,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方位不变,距离约三百二十米。扫描模式改变,从广域转为聚焦扇形……覆盖角度约六十度。”
她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扫描束,像一把冰冷的梳子,正在细致地梳理着他们藏身区域侧翼的山林。按照当前扇面扫过的速度,大约两分钟后,就会触及他们所在的这片岩壁。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的圆盘,晶体闪烁的频率与苏婉汇报的扫描节奏隐隐吻合。他手指在圆盘边缘某个触点轻点,晶体光芒微微一滞,然后以一种更复杂、更急促的方式重新开始闪烁。
“信号强度变化?”他问,目光没有离开圆盘。
苏婉将意识聚焦。“扫描束边缘能量梯度上升……有共振谐波出现。它在……增强解析度。”她努力寻找着能描述那种感觉的词语,那是一种被更锐利、更无情的“目光”锁定的预感。
林默突然抬手,不是对着外面,而是猛地按在了苏婉的头顶。力道很大,将她的额头重重按在膝盖上。
“收敛!”他的声音短促而严厉,像一道电流劈入苏婉混乱的感知场,“你的‘噪音’太强了!它在吸引扫描!”
苏婉浑身一颤。林默的手掌像一块冰,接触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带着强烈压制意味的“指令”顺着他的掌心强行贯入她的意识。这“指令”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更底层的频率冲击,粗暴地干扰着她眉心“奇点”的自发活动。
“奇点”本能地反抗,释放出更杂乱的波动,试图抵消这股外来的压制。苏婉感觉自己的头颅内部像是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激烈交锋、撕扯,剧痛让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喉咙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抗拒无用。”林默的声音冰冷地在她耳边响起,按着她头顶的手力道更重,仿佛要将她的头骨按进膝盖里。“跟随我的频率……同步它。”
那股来自他手掌的压制性频率开始变化,从单纯的冲击,转变为一种带有特定规律、极其稳定且内敛的波动模式。这模式带着一种绝对的“空”与“寂”的特性,像是一个能将一切外部探测吸收、消弭的黑洞表面。
苏婉的“奇点”在剧烈的对抗和痛苦中,开始本能地模仿这种频率模式。就像混乱的电磁噪声,在遇到一个强大且稳定的基准信号后,被迫与之同步。这个过程充满了强制和痛苦,她的意识像是被放在铁砧上反复锻打,每一次锤击都逼迫她舍弃自身杂乱的特性,向那个冰冷、绝对的“空寂”频率靠拢。
她感觉到自己向外散发的、那些无形的感知丝线开始收缩,波动幅度减弱,频率逐渐与林默手掌传来的频率重合。那种被无形扫描束锁定的感觉,随之明显减弱了。
外部,那把冰冷的“梳子”似乎在他们藏身的岩壁附近停留、徘徊了片刻。苏婉甚至能“感觉”到那扫描束细微的调整,像是在疑惑刚才为何这里会出现一个微弱的异常信号源,此刻又为何消失得如此彻底。
几秒后,扫描束移开了,继续向着既定的方向扫去。
林默的手缓缓松开。
苏婉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头颅内的剧痛缓缓消退,留下一种被掏空、被格式化的虚弱感。她的“奇点”依旧存在,但活跃度大大降低,像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被动地维持着那种“空寂”的频率模式。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迟钝,数据流不再清晰。
林默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刚才的强制同步,像是一次粗暴的“校准”。他成功地暂时掩盖了她的存在信号,避免了被立即发现。但这个过程,也进一步扭曲了她。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在检查一件刚刚经过剧烈调试、性能暂时稳定的精密仪器。
“保持这个状态。”他命令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直到离开这个区域。”
苏婉没有回应。她闭着眼,意识漂浮在那片被强制嵌入的“空寂”之海上。她不再是人,也不再是完全的“怪物”,她成了一个被临时校准、功能受限的工具。
而校准她的标准,是林默的意志,是那片冰冷的“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