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缓缓合上那本红色标记的任务简报,指尖在封皮上停了一瞬。她已读完简报的全部内容,目光沉静。她只匆匆扫过几行字,便合上了文件,只是将文件轻轻推回桌角,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忧虑都压进心底。
门外传令官的声音准时传来:“庆功宴还有一刻钟开始,请各位准备入场。”
她站起身,动作缓慢却稳定。肩上的旧伤随着呼吸隐隐作痛,但她没去碰它。林婉儿已经换好了礼服,浅金色的裙摆衬得她整个人明亮了许多。她走过来,笑着替云璃解开束得太紧的发带,重新梳起一缕高髻,别上一枚银蝶簪——那是联盟为新晋御兽使定制的配饰。
“你该让自己轻松一点。”林婉儿说着,手指轻巧地绕过云璃耳侧的一缕碎发,“我们赢了,不是吗?”
雷鸣站在不远处,正把玩着胸前那枚银辉徽章。他换了身深褐色劲装,肩甲处钉着象征部落荣耀的雷纹铜扣。见云璃望过来,他咧嘴一笑,抬手拍了下夜无痕的肩膀:“今晚不准一个人缩在角落。”
夜无痕垂着眼,黑色披风边缘已被修补过,袖口还残留着一点洗不净的焦痕。他始终坐在角落,目光却屡次落在云璃身上,当《归途》笛声响起时,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云璃的脸,又迅速移开。
四人并肩走向主殿时,大厅内已灯火通明。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映照在抛光石砖上,像洒了一地星子。宾客们三五成群,举杯交谈,笑声不断。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喧闹声忽然低了下来。
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有人喊出他们的名字,有人举起酒杯遥敬。高台上传来议长沉稳的声音:“此次行动,不仅摧毁敌方核心据点,更迫使暗影尊者真身败退。这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让他流血撤退。”
全场肃然。
“为此,联盟授予云璃、夜无痕、林婉儿、雷鸣四位御兽师‘银辉’称号。”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璃身上,“尤其是那位未曾现身的伙伴——晨曦灵蝶。它的净化之力,贯穿整场战斗,是逆转局势的关键。”
云璃低头,手腕上的光纹微微发热。她闭了闭眼,感受到契约另一端那缕微弱却持续跳动的气息。
林婉儿举起酒杯,笑容灿烂:“为了活着回来的人!”
雷鸣豪气应和,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他随手一抹,大笑出声。其他人也纷纷举杯,厅内气氛骤然升温。
夜无痕也端起了杯子,却没有喝。他的视线一直停在云璃身上。她正望着窗外,庭院里几只萤火虫幻兽缓缓飞舞,在夜色中划出淡蓝的轨迹。她的神情很轻,像是终于松开了某根绷得太久的弦。
音乐换了曲调,悠扬的笛声流淌而出。这首《归途》曾在无数战场后响起,讲述御兽师穿越风暴、回归家园的故事。林婉儿拉着雷鸣的手腕就往中央空地走:“跳舞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可不会这个。”雷鸣嘴上推辞,脚步却没拒绝。
两人笨拙地转了个圈,引来一阵善意哄笑。林婉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雷鸣也不再拘谨,干脆随节奏踏起部落战舞的步伐,引得周围鼓掌叫好。
云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没注意到夜无痕何时走到她身后。
“你也该休息一下。”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乐声盖住。
她回头,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中的光影。“我只是……还不习惯这种热闹。”她说。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乱发。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什么。
她怔了一下。
“你值得这一刻。”他说完,转身朝外廊走去,似乎只是随意透气。
但她还是跟了上去。
外廊安静,月光铺在青石板上,泛着薄霜般的色泽。庭院里的萤火虫幻兽聚成一片流动的光河,映在她眼中。
“我们真的……赢了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夜无痕站在栏边,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绷得很直。“但我们还在。”他回答。
她走近一步,风撩起她的发丝,扫过唇边。“每一次战斗结束,我都以为会轻松些。可现在,我心里反而更沉。”
“因为你不再只为活下去而战。”他转过身,目光沉静,“你在守护别人。”
她抬头看他,眼底有光闪动,不知是泪意,还是月色。
他向前一步,抬起手,迟疑了一瞬,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的手臂很稳,带着寒气的衣料贴在她背上,心跳透过布料传来,沉而有力。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契约空间中的光纹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仿佛回应着什么。远处的乐声依旧,笑声隐约可闻,但这一刻,世界好像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良久,他松开她,指尖在她肩头停留了一瞬,才收回。
“回去吧。”他说。
她点头,跟着他走回大厅。席间,林婉儿正靠在雷鸣肩头哼歌,脸颊微红,显然是喝多了。雷鸣也不推拒,反倒低声说了句什么,逗得她笑出声来。
云璃坐回原位,夜无痕就在她身旁。他的手自然地覆上剑柄,目光扫过人群,依旧警觉。
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走过,上面放着一杯新倒的果酒。就在他经过角落时,一道黑影悄然靠近,放下一枚玉符便迅速退开。那玉符通体漆黑,表面浮着细密暗纹,其中一道裂痕泛着淡淡的血色光泽。侍者脚步微顿,似察觉托盘变重,却未细看。
托盘继续前行,最终停在云璃这一桌。
她拿起玉符,指尖触到那一抹温热的红痕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夜无痕察觉她的动作,侧目看了一眼。“还没拆?”
她没答,只是将玉符翻了个面,看到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大厅的灯光忽然晃了一下。
云璃的手指收紧,指甲边缘嵌进玉符侧面的凹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