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中门竟是大开。只见一阵香风袭来,永嘉长公主李明玥一身华服,云鬓珠翠,笑靥如花地亲自迎了出来,步履轻快,显是心情极佳。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正是那位面色略显复杂、目光微沉的驸马——禁军将军萧怀志。
“哎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咱们靖安侯这尊大佛给吹到本宫这小庙来了?”李明玥未语先笑,声音娇脆,目光流转间落在李珩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与某种深意,径直伸手牵住他的衣袖:“好兄弟,快请进,你总算肯赏脸来姐姐这里喝茶,这可真是蓬荜生辉了。”说着,便扯着李珩往里走,还不忘吩咐一句:“管家,偏厅奉茶,不可怠轻慢了我兄弟身边这些个跟着的壮士。本宫要设宴款待靖安侯,你就陪着侯爷这些护卫吧。”瞧瞧,所谓爱屋及乌,不过如此了。管家连忙答应,伸手赔笑请黑云、包勇等人去偏厅里坐着吃茶了。
李珩随着李明玥与萧怀志进入正堂,神色自若,仿佛只是来一位熟稔的亲戚家串门。毕竟这小娘子连人都给了他,他还有什么客气的?若不是顾及着旁边丫鬟侍女众多,只怕不等他动手,那娇艳的长公主就已然主动投怀送抱了。
侍女奉上香茗,他含笑接过,目光却始终落在容光焕发的李明玥身上,至于一旁面色微沉的驸马萧怀志,他却连眼风都未曾扫过去一个,彻底将其视为无物。
“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李明玥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间自带一番风情,“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李珩慵懒地靠向椅背,指尖轻叩茶盏,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亲昵:“我能有何事劳惊动姐姐大驾?不过是几日不见,心里有些惦念,特意过来瞧瞧姐姐罢了。顺便知会姐姐一声,忠顺王麾下死士柳听风等,锦衣卫虽已大致查到他藏身所在,却因藏匿之处有些特殊,故而尚未归案,姐姐出入府门内外,还是要提防些。毕竟前两回……他们可都打过您的主意。”
李明玥闻言微微一怔,却旋即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带着几分戏谑:“油嘴滑舌!前几日在宫宴上不是刚见过?之前数月见不着影儿时,也没见你这般殷勤地来瞧本宫这个姐姐。不过……”她拖长了语调,眼尾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萧怀志,笑意更深,“今儿你来,本宫心里高兴的很,必定要留你用了晚饭再放你回去。”不知是根本没放在心上,还是故意忽略,她并未接口提及有关那些刺客的事儿。
李珩笑容越发显得随意从容:“不瞒姐姐,我既挑这个时辰过来,本就打着来蹭饭的主意,可没打算饿着肚子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言语间透着一股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与随意。反观萧怀志,本就性子沉闷,此刻又被李珩刻意无视,僵坐在一旁,竟如同一个多余的摆设,半句话也插不进,脸色愈发难看。李珩那副泰然自若、反客为主的姿态,倒仿佛他才是这长公主府真正的男主人。
李明玥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李珩今日突如其来的“热情”所为何来?分明就是冲着恶心她的驸马来的。然而她非但不恼,心底反而掠过一丝隐秘的快意与得意,似乎很乐见萧怀志这般吃瘪的模样。
萧怀志胸中闷气郁结,眼见李珩竟越俎代庖,随意挥手屏退了厅中侍立的侍女下人,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可长公主不仅不发话,反而还坐视默许他那般作为,萧怀志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忍着怒火,脸色铁青地坐着。
岂料李珩见他依旧忍耐,竟越发大胆放肆起来。言语间不仅“姐姐”、“好姐姐”叫得愈发甜腻撩人,更是得寸进尺,开始明目张胆地对李明玥动手动脚——或是轻触她的手背,或是直接上手替她抿发鬓。
李明玥只是笑,既不明确拒绝,也不呵斥,一副默许甚至纵容的姿态。偏偏旁边再无旁人,萧怀志就算想以此为借口去皇帝跟前参奏,只怕也没有人证,反而怕是会被公主呵斥。
终于,当李珩说笑着起身,公然走到公主身边,伸出手臂,试图去揽李明玥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时,萧怀志再也无法忍受!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直指李珩鼻尖,声如炸雷般怒吼道:“李珩!你放肆!竟敢公然调戏长公主殿下!当本将是死的不成?安敢如此羞辱于我!”
这一声怒吼,打破了方才那诡异而暧昧的气氛。李明玥都不由看向了萧怀志。
然而,被指责的李珩却依旧恍若未闻,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那只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变本加厉,指尖一挑,竟轻佻地捏住了李明玥光滑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脸来,与自己对视。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目光却冰冷如刀。
“你——找死!”萧怀志目眦欲裂,他虽是驸马,却也是统领禁军的武将,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暴喝一声,挥拳便向李珩面门砸去!
拳风刚烈,显是含怒而发,毫不留情!
然而,他的动作快,李珩的动作竟比他更快!
几乎就在萧怀志挥拳的同一刹那,李珩身形未动,右腿却如闪电般弹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狠狠踹在萧怀志的小腹之上!
“嘭!”一声闷响。
萧怀志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之下,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去,重重摔倒在地。
他还未及挣扎起身,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已经粗暴地塞进了他因痛楚而张开的嘴里——赫然是李珩后腰上那柄,时刻不离身的短铳枪管!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牙齿,深入喉间,带着浓郁的火硝气息,瞬间浇灭了萧怀志所有的怒火与血性,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冰冷彻骨的寒意!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电光火石,狠辣果决,不仅将萧怀志彻底震慑,也让一旁原本含笑看戏的李明玥惊得花容失色,美目圆睁,檀口微张,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充满压迫感的一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花厅之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萧怀志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柄短铳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