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沈念就被窗外的鸟鸣吵醒了。不是寻常的麻雀叫,而是墨羽雀那带着点得意的“啾啾”声,好像在炫耀什么。他一骨碌爬起来,套上外衣就往暖房跑——昨天阿默种下的紫心兰种子,该不会真的发芽了吧?
暖房的木门虚掩着,透出点橘黄色的光。沈念推开门,正撞见阿默蹲在花架旁,手里捏着归一剑的剑穗,剑尖悬在花盆上方,小心翼翼地往土里呵气。那层淡淡的白气落在土面上,竟凝成了细小的冰晶,又很快化在晨光里。
“阿默哥!”沈念忍不住喊了一声。
阿默手一抖,归一剑的剑穗晃了晃,缠在上面的那根棕色发丝飘了起来,正好落在沈念手背上。他抬头时,耳根还带着点被晨光染的微红:“醒这么早?”
“墨羽雀吵我!”沈念凑到花架前,眼睛瞬间亮了——十几个花盆里,果然冒出了嫩绿色的芽尖,顶着层晶莹的露水,叶边隐隐泛着金边,像被归一剑的寒气描过似的。“发芽了!真的发芽了!”
“嗯,”阿默收回剑,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刚才用寒气催了催,比预计早了半天。”他顿了顿,补充道,“墨羽雀刚才叼来只虫子,说是给嫩芽‘施肥’,被我赶跑了。”
沈念看着那些芽尖,突然发现每片嫩叶上都沾着颗极小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这是……归一剑的露水?”
“是晨露,”阿默嘴角弯了弯,“不过混了点剑上的寒气,能防蜗牛咬。”他说着,把归一剑靠在花架上,剑穗垂下来,那根发丝轻轻扫过嫩芽,像是在跟它们打招呼。
暖房外传来脚步声,林辰和苏慕云抱着竹筐进来了,筐里装着刚采的艾草和薄荷。“哟,这芽出得真齐!”林辰放下筐子,伸手想碰,被阿默拦住了。
“别碰,根还没扎稳,沾了人气容易蔫。”阿默从竹筐里拿出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嫩芽松了松土,“得用竹铲,铁铲会带锈气。”
苏慕云笑着说:“阿默照顾这些芽,比照顾念儿还上心呢。”
沈念正蹲在旁边数嫩芽,闻言抬头:“我才不用照顾!”话刚说完,就被脚下的竹筐绊了一下,眼看要摔进花盆里,阿默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后领,归一剑的剑穗“啪”地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冰凉的痒意。
“还说不用照顾?”阿默松开手时,剑穗上的发丝缠在了沈念的发梢上,两人扯了半天,才在林辰的笑声中解开。
早饭是在暖房门口的石桌上吃的,周鹤叔煮了艾草粥,还蒸了些薄荷糕。墨羽雀落在阿默的肩头,歪着头看他手里的粥碗,时不时用喙啄一下归一剑的剑鞘,像是在催他快吃。
“对了,”林辰咬了口薄荷糕,“昨天药市的王老板托人来说,影阁的人去他那里买了‘血竭’,还问有没有‘七星草’。”
“七星草?”沈念咽下嘴里的粥,“那不是有毒吗?”
“少量能治跌打,多了会让人亢奋,失去痛感。”阿默放下碗,归一剑的剑穗轻轻晃了晃,“影阁买这个,怕是要逼手下人硬拼。”
苏慕云皱起眉:“他们最近动作挺频繁的,前天有人看见影阁的马车往黑风寨方向去了,难不成想重新占那里的地盘?”
“黑风寨有口老井,井水含硫磺,能练一种邪功,”阿默的声音沉了些,“去年灭寨时,我检查过,井里的硫磺气已经被封了,难道他们想重新开封?”
沈念听得心里发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薄荷糕。阿默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归一剑往他这边推了推:“别怕,有我在。”剑穗上的发丝蹭过沈念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饭后,阿默去药圃检查幼苗,沈念跟着他,看着他用归一剑的剑尖拨开泥土,查看紫心兰的根系。阳光透过暖房的玻璃照下来,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剑穗上的发丝被光映得发亮。
“阿默哥,”沈念突然说,“要是影阁的人来了,我能不能帮忙?我会用弹弓打他们的马!”
阿默直起身,归一剑的寒光在他眼底闪了闪,却笑了:“可以,但得听我指挥。你的弹弓准头好,到时候打他们的火把,让他们看不见路。”
沈念立刻来了劲,从兜里掏出弹弓比划着:“保证百发百中!上次打鸟,十发中了九发呢!”
阿默看着他雀跃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归一剑的剑穗垂下来,正好落在沈念的发间,那根发丝缠了几圈,像是打了个小小的结。
下午,药圃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药市的王老板,脸上带着惊慌,手里攥着个被剑劈开的木盒。“阿默小哥,你看这个!”他把木盒递过来,“影阁的人早上来我店里,说要定做五十个装七星草的盒子,还用剑逼着我在盒底刻这个!”
盒底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条蛇缠着骷髅头。阿默的眼神沉了下来:“这是‘血祭阵’的标记,他们要用活人养草。”
“活人?”沈念吓得后退一步,“他们要抓谁?”
“附近的村民。”王老板擦着汗,“我听见他们说,今晚子时在黑风寨老井边集合,还说……要拿百草谷的人当‘引子’。”
阿默抓起归一剑,剑穗上的铜铃急促地响起来:“林辰,你带村民去后山躲避,苏慕云去通知其他药铺,让他们关门避险。”他转向沈念,“你跟我去黑风寨。”
“我?”沈念心里有点怕,却还是握紧了弹弓,“好!”
出发前,阿默从暖房剪下片紫心兰的嫩叶,塞进沈念的兜里:“这叶子沾了寒气,影阁的人碰你会觉得刺骨,能防身。”他又解下归一剑的剑穗,把那根缠着沈念发丝的红绳系在沈念的手腕上,“这个你带着,我能通过它找到你。”
沈念摸着腕间的红绳,突然不那么怕了。
黑风寨的山路崎岖,月光被乌云挡着,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沈念跟着阿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弹弓紧紧攥在手里。快到寨门时,阿默突然按住他:“别动,有埋伏。”
果然,树后窜出几个黑影,手里举着火把,嘴里喊着“抓活的”。阿默拔剑出鞘,归一剑的寒光劈开黑暗,只听几声惨叫,黑影就倒了下去。
“跟紧我!”阿默拽着沈念的手腕,剑穗上的红绳被拉得笔直。
老井边果然围着十几个影阁的人,正往井里倒七星草的汁液,井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为首的是个蒙面人,手里拿着把弯月刀,看见他们来,冷笑一声:“来得正好,省得我去百草谷找了!”
阿默把沈念护在身后,归一剑指着蒙面人:“你们找死!”
打斗瞬间爆发,沈念谨记阿默的话,举着弹弓瞄准火把——“啪”的一声,最靠近井边的火把被打灭,影阁的人顿时乱了阵脚。阿默趁机挥剑砍倒两人,归一剑的寒光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道银线,剑穗上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
沈念又打掉几个火把,突然看见个影阁的人偷偷绕到阿默身后,举着刀就要劈下去!他想也没想,抓起兜里的紫心兰叶子就扔了过去——叶子带着寒气,正好打在那人手背上,那人惨叫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好样的!”阿默回身一剑结果了那人,归一剑的剑穗轻轻碰了碰沈念的脸颊,像是在夸他。
井里的硫磺气越来越浓,蒙面人见势不妙,竟掏出个火把就要往井里扔。“让这口井彻底变成毒窟!”
“休想!”阿默飞身过去,归一剑与弯月刀撞在一起,火花四溅。沈念瞅准机会,弹弓里的石子“嗖”地飞出去,正中蒙面人握火把的手。火把掉在地上,滚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蒙面人又惊又怒,挥刀砍向沈念。阿默眼疾手快,用归一剑的剑脊挡住刀锋,猛地一挑,蒙面人的刀脱手而飞。“是你!”蒙面人看清阿默的脸,声音都变了,“去年放火烧寨的就是你!”
“是又如何?”阿默的剑抵住他的咽喉,“你们用活人练邪功,天理不容!”
就在这时,井里突然喷出股黑色的浓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味。阿默拽着沈念后退,同时一剑刺穿了蒙面人的肩膀:“带他们走!”
影阁的人见首领被伤,又怕浓烟有毒,纷纷四散逃窜。阿默没追,只是用归一剑的寒气在井口布了层冰障,暂时封住了硫磺气。
“没事了。”他转身看向沈念,见他手腕上的红绳还在,松了口气。沈念却指着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阿默的袖子被划开道口子,血珠渗了出来,滴在归一剑的剑穗上,与那根棕色发丝缠在了一起。“小伤。”他不在意地说,却在看到沈念泛红的眼眶时,补充道,“真的没事,用紫心兰的叶子敷一下就好。”
沈念赶紧从兜里掏出早上刚摘的紫心兰嫩叶,小心翼翼地敷在阿默的伤口上。叶子碰到皮肤的瞬间,冒出层白气,阿默闷哼了一声,伤口竟真的不流血了。
“你看,”阿默笑了笑,剑穗上的发丝和血珠缠在一起,在月光下像串奇怪的项链,“这草比金疮药管用。”
沈念没说话,只是把腕间的红绳系得更紧了些。他觉得,今晚的月光好像比平时更亮,照得归一剑的寒光里,都带了点暖融融的东西。
回到百草谷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辰和苏慕云在谷口等着,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没事吧?”林辰看着阿默胳膊上的伤,眉头紧锁。
“没事,”阿默摆摆手,“影阁的人短时间不敢来了。”
沈念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阿默——是那颗从墨羽雀嘴里抢来的珍珠,他昨晚情急之下塞进了兜里,现在上面还沾着点硫磺味。“给你,装饰剑穗用。”
阿默接过来,用归一剑的剑尖在珍珠上钻了个小孔,把它穿在剑穗的红绳上。那颗珍珠正好落在发丝旁边,在晨光里闪着光,像颗小小的太阳。
“好看吗?”阿默举起剑穗问。
沈念使劲点头,看着剑穗上的珍珠、发丝和那点尚未干透的暗红血迹,突然觉得,这剑穗好像不再只是冰冷的武器装饰,而是藏着好多故事——有暖房里的嫩芽,有药市的喧闹,有黑风寨的打斗,还有……他和阿默的牵连。
暖房里的紫心兰嫩芽在晨光里舒展着叶片,归一剑靠在花架上,剑穗轻轻晃动,珍珠碰着铜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在说: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