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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营州柳城

突然,东边传来一阵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苏彦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沈砚来了。

金属碰撞声停在东墙外侧,紧接着是一阵极轻的“咔嗒”响——那是玄镜司特制的开锁器拧开暗锁的声音。苏彦之攥着陶片的手松了些,目光死死盯着东墙根的阴影,只见一道玄色身影先探进来半截,是楚微!她腰间双刃未出鞘,却握着枚染了迷药的银针,冲苏彦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侧身让开,沈砚抱着个布包跟了进来,青布衫上沾了点尘土,显然是刚绕开巡逻的狱卒。

“苏刺史,得罪了。”沈砚蹲下身,从布包里掏出青铜制的解枷器——正是上次拆解灰仙窑石匣时用的工具,他指尖翻飞,木枷的锁芯很快传来“啪”的轻响,苏彦之被磨出血的手腕终于得以舒展。“崔虔要在子时三刻将您转移到城外乱葬岗,还打算连夜把您的妻儿押去契丹营地换药,我们得赶在他动手前离开。”

苏彦之刚要开口,楚微突然按住他的肩,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崔虔的心腹来了,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她从腰间摸出件玄色劲装递过去,“换了这个,混出牢狱方便。”

沈砚则翻开布包底层,露出一张折叠的牢狱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逃生路线:“这是玄镜司查勘的密道,通往后门的草料房,苏珩主事已在那里备了马车,接应您去都督府暂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彦之袖中鼓囊的地方,“您藏的崔虔通敌密信,带好了吗?”

苏彦之猛地一怔——他原以为密信藏在靴底,从未对人说过,沈砚竟能察觉。“你怎么知道?”

“上月查灰仙窑时,您曾说过‘崔虔的账册有古怪’,后来我在典籍室翻到您递的暗报,提到‘密信藏于常带之物’。”沈砚指尖点了点苏彦之的靴筒,“您方才挪脚时,靴底弧度不对,想来便是了。”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李狱卒的呵斥:“谁在东边值守?崔录事要查牢!”楚微眼神一凛,对沈砚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从密道走,草料房见。”说罢便提刀掠出,很快外面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还夹杂着狱卒的惨叫。

沈砚立刻扶起苏彦之,引着他往舆图标好的密道入口走——竟是矮几下方的石砖,沈砚用解枷器撬开砖缝,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密道里有玄镜司的荧光粉,跟着光走就好。”他推了苏彦之一把,“我去帮楚微,随后就到。”

苏彦之钻进密道前,回头看了眼沈砚:“沈典吏,多谢。”沈砚却已转身往门口走,只挥了挥手:“护营州,本就是玄镜司的事。”

密道里的荧光粉泛着淡蓝微光,苏彦之顺着通道快步走,手腕的伤口被风一吹,竟不觉得疼。走了约莫半柱香,终于看见出口的光亮——草料房的门虚掩着,苏珩正牵着两匹骏马站在那里,见他出来,立刻递过缰绳:“苏刺史,马匹备好,您先去都督府找苏弘大人,我等楚微和沈砚回来,便去救您的妻儿。”

苏彦之接过缰绳,指尖触到马鞍上的“幽州都督府”印记,眼眶忽然发热。他回头望向牢狱的方向,隐约听见楚微的短刃破空声渐远,知道沈砚和楚微定能脱身。翻身上马时,他摸了摸靴底的密信——那是扳倒崔虔、护营州安稳的关键,而玄镜司这几个年轻的后生,用“勿饮,等”三个字,不仅救了他的命,更守住了营州官场最后的清明。

马蹄声在夜色里轻响,苏彦之催马往都督府去。他知道,今夜的营救只是开始,接下来要和崔虔、和契丹细作正面交锋,而有玄镜司的同伴在,有苏弘大都督坐镇,这场关乎营州生死的硬仗,他们定能赢。

圣女泪·醒魂砂之谜

营州砂语

营州的沙风总带着股粗粝的劲儿,卷着远处商队的驼铃撞进毡房时,先有细沙粒打在羊毛毡上,簌簌落了阿依罕一膝。她正坐在铺着羊皮褥的矮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祭服领口的桑花纹路——那花纹是母亲生前绣的,丝线用的是车师故地的胭脂绒,如今色褪得发淡,只剩暗紫的痕迹缠在米白的绸面上,像她脑子里总抓不住的碎影。阿依罕的眼神空茫,指腹无意识地抠着花纹的针脚,连林夏掀帘进来的动静,都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阿依罕,巫医来了。”林夏的声音裹着外头的寒气,她身后跟着个穿赭色长袍的老巫医,袍子下摆沾着沙砾,走动时扫过毡房地面,留下细碎的划痕。老巫医的手枯得像沙漠里的胡杨皮,指节上缠着褪色的蓝布条,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釉瓷盒,盒盖一掀,里头的醒魂砂泛着蜜色的琥珀光,倒在黄铜勺里时,砂粒相撞的声响细得像春蚕啃桑叶。“温好的羊奶呢?”巫医的声音哑得像被沙磨过,林夏立刻递过陶碗,羊奶冒着轻烟,温度刚好贴在掌心里。

醒魂砂刚落进羊奶,就有细碎的金纹浮上来,像揉碎的星光沉在奶色里。巫医握着铜勺搅了搅,勺底蹭出轻响:“这砂是用西域名山的琥珀屑混着龟甲灰磨的,能勾回被埋的记忆。只是——”他突然伸手按住阿依罕的腕脉,老树皮似的手指扣得很紧,“每醒一次,就像用烧红的刀刮一次脑子,疼得钻心,你得撑住。”阿依罕的指尖颤了颤,目光落在铜勺里晃动的金纹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揪紧,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撞出来。

铜勺递到唇边时,羊奶的暖意裹着琥珀香漫上来,阿依罕的指尖猛地攥紧祭服衣角,绸面被攥出深深的褶皱。下一秒,混沌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是车师灭国的那夜,宫殿的廊柱被火光舔得发黑,木梁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她脸上,烫得生疼。戴狼头刺青的祭司站在她面前,刺青的狼眼用墨混着金粉,在火光里亮得吓人。他手里举着个羊脂玉瓶,冰凉的砂粒混着羊奶灌进她喉咙,那味道和此刻铜勺里的一模一样。“忘了才好,忘了才活得下去。”祭司的声音低沉,裹着烟火味和血腥味,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咳——咳咳!”阿依罕猛地呛咳起来,羊奶从嘴角溢出来,滴在祭服的桑花纹上,晕开一小片奶渍。她的指节死死扣着毡毯,羊毛被抠下来几根,喉咙里还卡着醒魂砂的涩味,只模糊地喊出“狼头”两个字。林夏连忙伸手拍她的背,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窗外——毡房的羊毛帘没拉严,露出一道缝隙,巡逻的市舶使府兵正从外走过,甲胄在沙光里泛着冷光,而甲胄胸口的位置,正印着个狼头图腾,线条凌厉,狼眼用錾金勾勒,和阿依罕记忆里祭司的刺青,一模一样。

林夏的指节瞬间攥得发白,指甲掐进掌心,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她悄悄按住腰间的短刀,目光紧紧盯着那队府兵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风沙里,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营州的市舶使府,怎么会用和车师灭国祭司一样的图腾?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营州砂语·盗影

阿依罕还没从记忆的灼痛里缓过来,指缝间还沾着毡毯的羊毛,就见林夏突然绷紧了脊背,手按在腰间短刀上——方才被驼铃盖过的动静,此刻清晰起来:毡房角落的粮袋后,有布料蹭过木柱的窸窣声,还夹着一丝金属的冷光。

“谁?”林夏低喝一声,猛地掀开枪毛帘,沙风裹着个人影窜出来,那人穿件破洞的羊皮袄,腰间别着把锈短匕,手里正攥着个东西——是阿依罕挂在矮榻旁的桑花纹银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佩上的桑花纹和祭服纹样一模一样,是车师贵族的信物。

“放下佩饰!”林夏拔腿就追,沙地里的脚印深了又浅,那人回头咧嘴笑,露出颗缺角的牙:“就凭你?”他的声音粗嘎,带着营州混混特有的油滑,阿依罕趴在毡房门口,盯着那道逃窜的背影,突然喊出名字:“巴图!是你!”

这两个字像淬了沙,巴图的脚步顿了顿——他是营州里出了名的小偷,专挑外来的行商或落单的旅人下手,前几日还想偷林夏的干粮,被林夏用短刀逼退过。此刻他攥着银佩往市舶使府的方向跑,嘴里还嚷嚷:“车师余孽的破烂,谁捡到就是谁的!”

林夏的靴底踩进沙坑,眼看巴图要拐进小巷,突然从斜里飞出块石子,正砸在巴图的膝盖上。巴图痛呼一声,银佩脱手,林夏趁机扑上去,短刀抵住他的后腰:“说!谁让你偷佩饰的?”巴图的脸埋在沙里,声音发颤:“没、没人……我就是看着值钱……”

阿依罕慢慢走过来,捡起沾了沙的银佩,指尖抚过上面的桑花纹,声音冷得像营州的夜:“你撒谎。这佩饰除了车师人,没人认得它的用处。”她蹲下身,盯着巴图后颈——那里竟有个模糊的狼头刺青,是用劣质墨刺的,比市舶使府兵甲胄上的图腾,浅淡却同源。

巴图的身子突然僵住,猛地挣开林夏的刀,连滚带爬地往巷深处跑,只留下句含糊的喊:“别找我!是他们让我来的!”沙风卷走他的声音,林夏捡起巴图掉落的一块碎布,布角绣着半朵缠枝莲——和长安西市胡商冢密道里的青石板花纹,一模一样。

“狼头图腾、缠枝莲、巴图……”林夏攥紧碎布,看向阿依罕,“这些线索,都缠在一起了。”阿依罕把银佩贴在胸口,桑花纹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的温度:“他们要的不是佩饰,是我脑子里的记忆——车师灭国那天,祭司藏起来的东西,他们还在找。”

营州的沙风又大了,远处的驼铃声变得模糊,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似的。林夏抬头看向市舶使府的方向,那里的高墙后,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毡房这边,亮得像暗夜里的狼。

营州砂语·燕山秘踪

出营州城西行三十里,燕山的余脉就横在眼前,青黑色的山岩被风沙啃出斑驳的纹路,松林在山腰里聚成墨色的团,风穿林而过时,涛声裹着寒意,比营州城里的沙风更冷。林夏牵着马,阿依罕把桑花纹银佩揣在怀里,祭服的下摆扎进皮靴,指尖还沾着醒魂砂残留的琥珀香——巴图逃走前那句“他们在燕山找东西”,像根刺扎在两人心里。

“山道上有新的马蹄印。”林夏突然勒住马,俯身摸了摸地上的土,指腹沾着湿润的泥——昨夜刚下过小雨,马蹄印边缘还没被风沙磨平,蹄铁的纹路很细,是中原商队常用的样式,却比寻常商队的印子深,“马背上驮了重东西。”阿依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山道尽头的岔路口,有块半埋在土里的残碑,碑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凑近了看,竟是半朵缠枝莲,和巴图掉落的碎布纹样分毫不差。

两人弃了马,顺着残碑旁的小径往山里走。松林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晃眼的光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林夏立刻按住阿依罕的肩,两人躲在一棵老松后,透过树缝望去——空地上有五个穿黑衫的人,正围着一块青石板刨土,为首那人的腰间,挂着枚狼头铜牌,和市舶使府兵甲胄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是崔氏的死士。”林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在长安西市见过这种铜牌,崔府死士的腰间都挂着这个。阿依罕的指尖攥紧银佩,突然想起记忆里车师灭国夜,祭司举着的羊脂玉瓶上,也有个小小的狼头印——原来从那时起,崔氏就和狼头部落缠在了一起。

没等两人细想,青石板突然被撬开,底下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洞里飘出淡淡的霉味,还夹着一丝熟悉的香气。“是醒魂砂的味道!”阿依罕猛地攥住林夏的手腕,声音发颤,“祭司当年藏东西的地方,一定在这里!”

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衫人突然回头,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松林:“谁在那里?”林夏二话不说,摸出腰间的短刀,朝最近的黑衫人扑过去——刀光擦着对方的肩掠过,那人反手抽出弯刀,两人缠斗在一起。阿依罕退到树后,指尖摸到怀里的瓷盒,想起巫医说的“醒魂砂能引动记忆”,她咬咬牙,倒出一点砂粒按在太阳穴上。

剧痛瞬间窜进脑海,更多的画面涌了出来:车师的祭司们抬着个青铜匣,往燕山的方向走,匣子里装着“车师水脉图”——那是故地所有绿洲和矿脉的标记,而崔氏要找的,正是这张图,好用来和契丹交易粮草,控制草原的商路。阿依罕猛地睁开眼,刚好看见一个黑衫人举刀朝林夏后背砍去,她立刻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石子正中那人的太阳穴,对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阿依罕!”林夏趁机夺过黑衫人的弯刀,反手架在为首那人的脖子上,“说!崔氏找车师水脉图做什么?”那人梗着脖子不说话,突然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洞里扔——洞里堆着干草,一旦点燃,什么线索都没了。阿依罕眼疾手快,冲过去打掉火折子,银佩却从怀里滑出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首的黑衫人看见银佩,眼睛突然亮了:“车师圣女的佩饰!原来你就是……”话没说完,林夏的刀已经划开了他的喉咙。剩下的黑衫人见头领死了,转身就要跑,却被突然赶来的柳崇业堵住了去路——他带着驿馆的护卫,是林夏出发前偷偷传信叫过来的。

“洞里有东西。”林夏喘着气,和阿依罕一起走进山洞。洞里的石壁上刻着车师的壁画,画着祭司们祭祀水神的场景,最深处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匣,匣盖的锁孔,刚好和阿依罕的桑花纹银佩吻合。阿依罕颤抖着把银佩插进去,匣盖“咔嗒”一声弹开,里面除了一卷泛黄的水脉图,还有块刻着狼头的玉牌,玉牌背面,竟刻着“崔”字。

“崔氏和狼头部落,根本就是一伙的。”林夏拿起水脉图,指尖划过图上标注的草原商路,“他们要用水脉图控制契丹的粮草,再借着和契丹的交易,一步步吞掉营州的市舶权。”阿依罕摸着玉牌上的“崔”字,记忆里祭司的低语又响起来:“守住水脉图,就是守住车师的根。”

洞外的松涛声突然变急,柳崇业的声音传进来:“不好!山下有大队人马过来了,看甲胄,是崔氏的私兵!”林夏立刻把水脉图和玉牌塞进阿依罕的怀里,握紧短刀:“我们从后山走,这里交给护卫们拖延。”阿依罕跟着她往洞深处跑,石壁上的车师壁画在火光里往后退,她突然明白,这燕山藏的不只是车师的秘密,更是一场要吞掉营州、甚至契丹的大阴谋——而她手里的水脉图,就是破局的关键。

营州砂语·刃风裂骨

后山的碎石坡上,柳崇业的长刀刚挑飞一名私兵的弯刀,就被另一柄劈来的铁刀架住——崔氏私兵的头领穿玄色劲装,腰间狼头铜牌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刀刃上还沾着护卫的血,“柳崇业,识相的就交出车师丫头,免得赔上所有人的命!”

“呸!”柳崇业的袖口已被血浸透,却笑得凛冽,“崔家的狗,也配要水脉图?”话音未落,他突然旋身,长刀贴着对方的肋下扫过,刀风割破劲装,划出一道血痕。私兵头领吃痛,反手将刀劈向柳崇业的肩头,两柄刀再次相撞,“当”的一声脆响,火星溅在满地的松针上,瞬间被风卷走。

护卫们早已结成阵列,短刀与私兵的长枪缠斗,刀光剑影在松林间交错。一名年轻护卫刚刺穿私兵的胸膛,后背就被另一人用矛刺穿,他闷哼着回头,短刀仍往前送了半寸,将那私兵钉在松树上。血顺着树干往下淌,染黑了根部的泥土,柳崇业看在眼里,心头发紧——他们撑不了多久,只盼林夏和阿依罕能早点逃出去。

而此时的后山窄道上,林夏正扶着阿依罕往上爬,碎石不断从脚边滚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名校装私兵追了上来,为首那人举着长刀喊:“站住!把水脉图交出来!”

林夏立刻将阿依罕推到窄道内侧,自己转身迎上去。短刀出鞘的瞬间,刚好挡住劈来的长刀,刀刃相撞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另一名私兵趁机从侧面刺来长枪,林夏侧身躲开,短刀却被对方的长刀缠住,她猛地发力,将刀往回带,同时抬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私兵踉跄着摔下窄道,惨叫声很快被风吞没。

“阿依罕,你先往上跑!”林夏喊着,又挡住第三名私兵的攻击。这人的刀更快,每一刀都往她要害劈去,林夏的手臂很快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刀柄往下滴。阿依罕看着她浴血的样子,突然想起怀里的醒魂砂——她摸出瓷盒,猛地将砂粒撒向私兵的眼睛,“林夏!”

私兵被沙粒迷了眼,惨叫着捂着脸。林夏趁机冲上去,短刀从他的咽喉划过,鲜血喷溅在窄道的石壁上,像绽开的暗红花朵。她顾不上擦脸上的血,拉起阿依罕继续跑,刚拐过一道弯,却发现前方竟是断崖,底下是湍急的溪流,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更多的私兵追上来了。

“看来是跑不掉了。”林夏握紧短刀,将阿依罕护在身后,目光扫过追来的五名私兵,“今天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拿到水脉图。”阿依罕摸着怀里的青铜匣,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车师人从不惧死”,她从匣子里摸出那块刻着“崔”字的狼头玉牌,紧紧攥在手里:“要杀就杀,想拿水脉图,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私兵们狞笑着围上来,为首那人举刀就要劈。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熟悉的骨哨声——是阿古拉部落的骑兵!林夏猛地抬头,只见山坡下尘土飞扬,数十名穿皮甲的骑兵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的弯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瞬间就和私兵们缠斗在一起。

一名骑兵首领策马过来,看到林夏后勒住马:“圣女印信召唤,我们来晚了!”他正是阿古拉部落的巴图鲁,之前林夏用圣女印信请过他们,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林夏松了口气,却没放松警惕——崔氏的私兵还有很多,而阿古拉部落的骑兵虽勇,也未必能完全抵挡。她看向阿依罕,后者正望着断崖下的溪流,突然说:“我们从这里下去,溪流能通到营州城外的芦苇荡,那里隐蔽。”

柳崇业的声音此时从远处传来,带着疲惫却坚定:“你们先走!我带着护卫断后!”林夏回头,看见柳崇业的长刀已布满缺口,却仍在与私兵头领缠斗,刀光剑影里,他的赭色长袍早已被血染透。

“走!”林夏不再犹豫,和阿依罕一起坐在断崖边,抓住垂下来的藤蔓往下滑。下方的溪流溅起水花,阿古拉部落的骑兵仍在与私兵厮杀,刀光映着日光,在断崖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阿依罕看着上方的战斗,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崔氏的阴谋还没破,只要水脉图还在她们手里,刀光剑影就不会停歇。

营州砂语·黑影谜刃

藤蔓还在断崖上晃荡,林夏刚攥着藤条往下滑了丈许,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锐响——不是骑兵的皮甲摩擦声,也不是私兵的劲装扫过松枝的动静,而是更轻、更疾的破空声。她猛地抬头,只见十几道黑影从山腰的松林树冠上横空跃下,黑衣紧身,面蒙黑巾,只露着双冷得像冰的眼睛,落地时脚尖轻点碎石,竟没发出半分声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崔氏私兵头领,他刚避开巴图鲁的弯刀,见黑影袭来,下意识举刀格挡,却被一名黑衣人手里的短匕直刺手腕——那匕刃细如柳叶,透着青蓝色的冷光,显然淬了毒。私兵头领吃痛,弯刀脱手,刚要后退,另一名黑衣人已绕到他身后,短匕抵在他咽喉,声音像碎冰撞石头:“闭嘴,动就死。”

阿古拉部落的骑兵也懵了,巴图鲁勒住马,手里的弯刀举在半空,没敢贸然上前——这些黑衣人太诡异,既不帮私兵,也不帮他们,刚落地就分作两拨,一拨三两下制住了剩下的几名私兵,刀光闪过时,私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另一拨则朝着断崖这边过来,脚步轻得像鬼魅,眼风直勾勾盯着藤蔓上的阿依罕。

“你们是谁?”林夏将阿依罕往身后护了护,短刀横在身前,刀刃上的血还没干,顺着刀尖滴进下方的溪流里。最前面的黑衣人却不答话,突然抬手,一枚袖箭朝阿依罕怀里的青铜匣射去——那箭簇小巧,却带着破风的锐响,显然是冲水脉图来的。

阿依罕下意识抱紧青铜匣,林夏猛地挥刀,将袖箭劈成两半,箭杆掉进溪流,溅起细碎的水花。“想抢水脉图,先过我这关!”林夏的声音带着喘,手臂上的伤口被扯得发疼,却死死盯着黑衣人。这时,被制住的私兵头领突然嘶吼:“你们是玄镜司的人?!崔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玄镜司”三个字刚出口,那名拿短匕抵着他咽喉的黑衣人眼神一冷,匕刃直接划开他的脖子,血喷溅在黑衣上,竟没留下半点痕迹。黑衣人转头看向林夏,终于开口,声音经过变声,粗哑得辨不出男女:“林佥事,玄镜司办案,交出车师水脉图和阿依罕,饶你们不死。”

林夏心里一沉——她虽在玄镜司待过,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黑衣人,更不知道司里还有专门处理此事的队伍。她攥紧短刀:“我也是玄镜司的人,凭什么听你们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暗部”二字,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奉都察使令,暗部行事,无需向你解释。”

阿依罕突然抓紧林夏的胳膊,声音发颤:“他们的眼睛……和车师灭国夜的祭司一样,都有淡淡的金纹。”林夏猛地看向黑衣人的眼睛,果然在黑巾缝隙里,看到眼底藏着极淡的金纹——和市舶使府兵甲胄的狼头图腾、崔氏玉牌的纹路,竟隐隐能对上!

“你们根本不是玄镜司的人!”林夏突然发力,短刀朝最近的黑衣人刺去,“你们和崔氏、狼头部落是一伙的!”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侧身避开,短匕反击,刀光与林夏的短刀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余黑衣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短匕、袖箭齐发,将林夏和阿依罕困在藤蔓上,进退两难。

断崖上方,柳崇业刚解决掉最后一名私兵,见黑衣人围攻林夏,立刻提刀冲过来:“住手!”巴图鲁也反应过来,率骑兵往断崖下冲,马蹄声震得碎石滚落。黑衣人却丝毫不慌,为首的那人突然吹了声哨,从松林深处又窜出几名黑衣人,手里举着弩箭,对准了柳崇业和骑兵:“再过来,就射穿他们的喉咙。”

林夏看着被弩箭指着的柳崇业,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紧抱青铜匣的阿依罕,心里清楚——这些黑衣人早有准备,硬拼只会让所有人送命。她缓缓放下短刀,却在黑衣人放松警惕的瞬间,突然将阿依罕往藤蔓下方推:“阿依罕,顺着溪流跑,去找沈砚!”

阿依罕惊呼一声,身体顺着藤蔓往下滑,黑衣人立刻举箭要射,林夏却扑上去,死死抱住为首黑衣人的腿,短刀再次出鞘,朝他的脚踝刺去:“快走!”断崖下的溪流溅起大水花,阿依罕的身影很快被水流裹住,而林夏的后背,已被一枚袖箭刺穿,血顺着黑衣人的裤腿往下淌,染红了断崖上的碎石。

镜纹深·玄机司暗涌

残卷破谜

沈砚的书房总飘着松烟墨与旧纸的混香,烛火跳得轻,将他伏案的影子投在墙上,与书架上堆叠的西域残卷叠在一起。书案中央摊着半册《西域部族志》,米黄的纸页被虫蛀出细密的小孔,边缘蜷着焦黑的痕迹——那是长安西市胡商冢密道遇袭时,火折子溅落烧的,至今指尖拂过,还能摸到纸页的脆感。

他捏着支紫毫羊毫笔,笔尖蘸了浓黑的松烟墨,正一点点补全页脚模糊的突厥部族纹记。墨汁晕在残页上,先勾出狼头的轮廓,再填进獠牙的锐度,待描到狼头额间时,笔尖突然顿住。指腹贴着纸页摩挲,那若隐若现的星月暗纹在烛火下渐显清晰:月牙弯在狼眉之上,星子却有两颗,比营州所见市舶使府兵甲胄上的图腾多了半颗——这纹法他见过,就在三日前崔府赴宴时,崔录事正妻李氏鬓边插的银钗上,钗头狼首额间,正是一模一样的双星伴月。

“阿史那部的狼头刺青,素来分嫡系与旁支。”沈砚抬手将拓好的纹样纸推到对面的苏珩面前,烛火映着他眼底的沉郁,指节叩了叩拓片上的星月,“旁支只缀单星,唯有嫡系家眷的配饰,才会刻双星伴月暗纹。崔录事不过是营州市舶使司的录事,竟能娶突厥阿史那氏嫡系女为正妻,这事绝不止‘联姻’那么简单。”

苏珩指尖抵着下颌,目光落在拓片与《西域部族志》残页的叠合处,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案,节奏沉缓。他与沈砚共事多年,最懂这种“纹记对应”背后藏的凶险——市舶使府的狼头图腾、崔氏正妻的银钗、如今残卷里的突厥纹记,显然是一张网。“楚微。”苏珩扬声唤人,门外立刻走进个穿灰布短打的青年,身姿挺拔如松,正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暗卫。

“带两个弟兄,盯着崔府后门,别惊动任何人。”苏珩指尖点了点拓片上的狼头,“重点看深夜出入的人,尤其是带狼头配饰、穿异族服饰的。”楚微颔首应下,转身时脚步轻得像风,连门帘都没掀起半分动静。

三日后的深夜,楚微踩着露水回到书房,肩头还沾着营州城西郊的草屑。他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张揉得紧实的麻纸,上面用炭笔简单画着个狼头佩:“回大人,这三日深夜,都有穿契丹服饰的信使从崔府后门出入。那人穿的是契丹贵族常穿的鞣制羊皮袄,腰间佩着枚铜制狼头佩,额间只有单星——比沈大人拓片上的纹样,少了半颗。”

沈砚接过麻纸,指尖顺着炭笔勾勒的狼头轮廓摩挲,眉头拧得更紧。单星狼头佩,是突厥附庸部族的标识,而契丹自归附隋朝后,虽仍与突厥有往来,却绝不会私下与崔氏勾连。“崔录事一边借着市舶使司的权,与契丹做黄金交易;一边靠阿史那氏的关系,勾连突厥附庸部族。”沈砚将麻纸与拓片、残卷摆在一起,烛火下,三张纸上的狼头纹记遥遥相对,“他要的恐怕不只是钱财,是想借着突厥、契丹的势力,把营州变成自己的地盘。”

苏珩抬手按住案上的《西域部族志》,虫蛀的残页在他指间轻轻发颤:“楚微,再去查崔氏正妻李氏的来历,尤其是她与阿史那部嫡系的关系。”楚微应声退下,书房里只剩烛火噼啪的轻响。沈砚重新拿起羊毫笔,笔尖悬在残卷空白处,却迟迟落不下去——他突然想起林夏临行前的嘱托,若遇狼头纹记异常,定要警惕“暗部”的人。如今看来,崔氏背后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营州砂语·峡谷秘藏

阿依罕顺着溪流漂到谷口时,衣裳还滴着水,怀里的青铜匣却攥得紧紧的——溪水冲散了追兵的踪迹,却把她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峡谷前。谷口的岩壁上刻着模糊的车师文,她指尖抚过那些风化的刻痕,突然想起母亲曾说的“车师圣谷藏着水脉的根”,心脏猛地一跳:这里定是水脉图指向的地方。

她刚攀着岩壁往谷里走,就听见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依罕!”抬头望去,沈砚正扶着岩壁上的老松往下走,青色长衫沾着泥点,后背的伤口显然还没好,走得有些踉跄。苏珩跟在他身后,腰间佩刀出鞘半寸,警惕地扫视着谷口的动静:“我们按《西域部族志》残页的标记找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阿依罕连忙掏出青铜匣,打开时水脉图在风里轻晃:“这图上的标记,和谷口的车师文对得上!”沈砚凑过来,指尖点在图上一处画着星芒的位置:“残页里说,车师圣谷的秘藏在‘星月峡’,就是这里——但峡谷里有车师人设的机关,得靠你的桑花纹银佩才能过。”

三人沿着峡谷的栈道往里走,栈道是用胡杨木铺的,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作响。岩壁上布满了狼头刻痕,刻痕里嵌着铜钉,沈砚摸了摸铜钉的锈迹:“这些刻痕的纹法,和阿史那部的嫡系图腾一样,只是多了车师的桑花纹——看来当年车师和阿史那部曾有过盟约,后来才反目。”

话音刚落,栈道突然剧烈摇晃,阿依罕脚下滑了一下,眼看要摔下去,苏珩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回来。只见栈道下方的岩壁里弹出数十支木箭,箭尖泛着黑,显然淬了毒。“是踏空机关!”沈砚指着栈道木板的缝隙,“每块木板只有中间能踩,边缘一受力就会触发箭阵。”

阿依罕摸出桑花纹银佩,佩上的纹路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她将佩饰贴在岩壁的狼头刻痕上,铜钉突然发出轻响,箭阵竟慢慢收了回去。“银佩能引动车师机关!”苏珩惊喜道,三人不敢耽搁,踩着木板中间的位置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峡谷深处的石室前。

石室的门是整块青石雕的,上面刻着双星伴月的狼头纹,正中央有个凹槽,刚好能放进阿依罕的银佩。她刚把银佩嵌进去,石门“轰隆”一声打开,里面的景象让三人都愣住了: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玉制的水脉符,符上缠着桑花纹的丝带,旁边还堆着车师故地的矿脉图——这些正是崔氏想要的,有了它们,就能完全控制草原的水脉和商路。

“终于找到了。”沈砚伸手去拿水脉符,指尖刚碰到玉符,石室的屋顶突然落下碎石,崔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大人倒是会捡便宜,这秘藏,该是我的!”只见崔录事带着十几个私兵堵在门口,他身边站着个穿突厥服饰的女人,正是他的正妻李氏,腰间佩着双星伴月的狼头佩。

“阿史那氏的嫡系果然与你勾结。”苏珩拔刀出鞘,刀光映着石室的石壁,“你想用水脉符控制契丹的粮草,再借阿史那部的势力吞掉营州,野心不小。”崔录事冷笑一声,挥手让私兵冲上来:“拿下他们,水脉符和矿脉图都是我们的!”

私兵们举着刀扑过来,苏珩迎上去,佩刀与私兵的弯刀相撞,火星溅在石台上。阿依罕护着水脉符往后退,却被李氏拦住:“车师的小丫头,把银佩和水脉符交出来,我饶你不死。”李氏的弯刀朝阿依罕刺来,阿依罕摸出怀里的醒魂砂,猛地撒过去,李氏被砂粒迷了眼,惨叫着后退。

沈砚趁机捡起石台上的矿脉图,却发现李氏的狼头佩掉在地上,佩饰背面刻着“暗部”二字——和之前围攻林夏的黑衣人令牌上的字一模一样!“你们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沈砚惊道,李氏擦去眼里的砂粒,眼神变得狠厉:“既然知道了,就都别想活着出去!”

她突然吹了声哨,从石室的侧门窜出几个黑衣人,手里举着弩箭,对准了沈砚三人。苏珩刚解决掉两名私兵,见弩箭对准阿依罕,立刻扑过去将她推开,自己的胳膊却被箭射中,血瞬间染透了衣袖。

“苏珩!”沈砚扶住他,将矿脉图塞进阿依罕手里,“你带着水脉符和矿脉图从后门走,这里我来挡!”阿依罕看着受伤的两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知道不能拖累他们:“我去找林夏和柳叔,我们在营州驿馆汇合!”

她抱着水脉符,顺着侧门的密道往外跑,身后传来刀光碰撞的声响和黑衣人的嘶吼。密道里的风裹着砂粒,吹得她脸颊生疼,却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这不仅是车师的秘藏,更是破掉崔氏和阿史那部阴谋的关键,她一定要安全带出去。

而石室里,沈砚用书架挡住弩箭,苏珩忍着伤痛继续与私兵缠斗。李氏看着阿依罕逃走的方向,气得咬牙:“追!就算把峡谷翻过来,也要把水脉符抢回来!”黑衣人立刻追了出去,崔录事却突然被沈砚的短刀抵住咽喉:“你的对手是我。”石室的石壁上,狼头刻痕在刀光里显得愈发狰狞,一场生死较量,才刚刚开始。

营州砂语·洞险惊魂

密道尽头连着处幽深的山洞,阿依罕刚冲进去,身后就传来黑衣人急促的脚步声,靴底踏过碎石的脆响在洞壁间来回反弹,像追着魂的鼓点。山洞里潮得发闷,滴水声“嘀嗒”不断,岩壁上长着滑腻的青苔,她踉跄着往前跑,怀里的水脉符硌得胸口发疼,矿脉图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

“跑不掉了!”身后的黑衣人嘶吼着,一枚袖箭擦着她的耳际飞过,钉进前方的岩壁,箭簇上的毒囊破裂,冒出淡绿色的雾气,呛得她猛咳起来。阿依罕慌不择路,拐进右侧的岔洞,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石板比别处略浅——那是车师人设的踏空陷阱。

脚刚踩上去,地面突然往下陷,阿依罕惊呼着抓住旁边的岩缝,碎石顺着陷阱往下掉,隐约能听见底下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追来的两名黑衣人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掉进陷阱,惨叫声很快被黑暗吞没。剩下的黑衣人见状,不敢再贸然上前,只举着弩箭,慢慢朝她逼近:“把水脉符扔过来,留你全尸。”

阿依罕的指尖抠着岩缝,指节泛白,目光扫过洞壁——方才袖箭钉入的地方,露出半块刻着桑花纹的石壁。她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桑花纹为引,可避车师险”,立刻摸出怀里的银佩,将佩饰贴在石壁的花纹上。

“咔嗒”一声轻响,石壁突然转动,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里面飘出带着草木香的冷风。阿依罕趁机钻进去,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石壁合拢的声响,黑衣人撞在石壁上的闷哼声被隔在外面。她松了口气,刚要往前走,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竟是具穿着车师祭司服饰的枯骨,手里还攥着块与她银佩相似的玉饰。

阿依罕刚弯腰去捡,山洞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黑衣人竟在外面用炸药炸石壁!她抱着水脉符往窄缝深处跑,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隐约能听见前方有水流声。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突然开阔,出现一处地下暗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河面上飘着几具早已腐烂的木筏。

她刚跳上最近的木筏,身后的石壁就“轰隆”一声塌了,黑衣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人举着弩箭,对准了木筏:“这次看你往哪跑!”阿依罕情急之下,摸出瓷盒里仅剩的醒魂砂,猛地朝黑衣人撒去,同时用银佩狠狠砸向木筏的桨——木筏顺着暗河的水流往前冲,激起的水花溅在黑衣人身上,砂粒混着水粘在他们眼里,疼得他们惨叫连连。

木筏在暗河里漂得越来越快,阿依罕紧紧抓着筏沿,胸口的伤口被水流溅湿,疼得她浑身发抖。突然,前方出现一处瀑布,水流湍急,木筏眼看就要冲下去。她抬头看见瀑布上方有根断裂的藤蔓,立刻伸手去抓,藤蔓却不堪重负,断了半截,她整个人悬在瀑布上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河。

黑衣人追到瀑布边,狞笑着举箭:“看你还能撑多久!”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骨哨声——是阿古拉部落的骑兵!黑衣人脸色一变,刚要射箭,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刀光破风的声响。阿依罕低头往下看,只见林夏浑身是血,正骑着马从暗河下游的出口冲过来,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阿依罕,抓住我的手!”

阿依罕心里一热,松开藤蔓,朝着林夏的方向跳下去。林夏立刻翻身下马,伸手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在河滩上,水脉符和矿脉图掉在旁边,却完好无损。黑衣人见援兵已到,不敢再恋战,转身就往山洞深处逃,却被赶上来的柳崇业堵住去路,刀光一闪,为首黑衣人的头颅滚落在河滩上,血染红了幽蓝的河水。

林夏扶着阿依罕站起来,指尖擦去她脸上的泥污:“你没事吧?”阿依罕摇了摇头,把水脉符和矿脉图递过去:“崔氏和阿史那部的阴谋,都在这上面。”远处的山洞里,还传来零星的打斗声,沈砚和苏珩的身影渐渐出现,苏珩的胳膊还在流血,却举着缴获的黑衣人令牌,朝她们喊道:“我们找到暗部和崔氏勾结的证据了!”

河滩上的风裹着水汽,吹得人发冷,可阿依罕看着身边的人,心里却暖了起来——这场从营州到燕山,再到山洞的逃亡与较量,她们终于守住了车师的秘藏,也离揭开所有阴谋,近了一步。

桑泉劫·地脉初动

桑泉毒影

桑泉的晨雾裹着水汽,黏在人脸上发潮,刚亮的天光透过雾层,把泉边的芦苇染成淡金色。最先尖叫的是挑水的张婶,她的木桶刚要探进泉里,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跌进水中——往日清得能看见泉底鹅卵石的泉水,此刻浮着层青绿色的泡沫,像凝固的脓疮,沾在她的粗布裙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水!水不对劲!”张婶爬上岸时,脸色惨白,刚喊出声,就见不远处的李大伯捂着肚子蹲下去,额头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下一秒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周围挑水的百姓慌了神,有人想跑,有人伸手去扶,可没等碰到李大伯,自己也捂着脸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泉边瞬间乱作一团,哭喊声裹着雾气飘得很远。

林夏和沈砚赶到时,马还没停稳,林夏就跳了下来。她怀里的五灵佩贴着心口,不知怎的,原本温润的玉佩突然变得滞涩,尤其是那枚刻着“水”纹的白灵佩,竟微微发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暖意。“怎么回事?”她蹲下身,刚要去扶抽搐的李大伯,沈砚却一把拉住她,自己俯身,指尖轻轻沾了点泉面的绿沫。

不过片刻,沈砚的指腹就泛出青黑色,像蒙了层锈:“是‘腐心毒’,契丹巫医常用的毒,沾肤即渗,饮之断肠。”他起身时,眉头拧得很紧,目光扫过泉眼四周的土地,“你看,泉边的草叶都蔫了,地脉连着泉水,这毒会顺着地下灵脉往营州城里的水井蔓延,用不了半日,半个营州的人都要遭殃。”

林夏咬着唇,指尖按在发烫的白灵佩上——她想起阿依罕说的“圣女血脉能引动灵脉”,没等沈砚阻拦,就将掌心贴在泉眼的石壁上。掌心刚碰到冰凉的石头,圣女血脉就像被点燃的火,从心口往指尖窜,烫得她指节发颤。怀里的五灵佩突然亮了起来,白灵佩的光最盛,透过掌心渗进石壁,顺着地脉往泉眼深处钻。

泉面的绿沫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一点点收缩、淡化,青黑色的水色渐渐透回清亮,连空气中的苦杏仁味都淡了些。林夏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尖锐的记忆碎片突然扎进脑海——十岁那年的车师宫殿,廊柱上的桑花纹还沾着金粉,她躲在柱子后,看见几个穿锦缎长袍的人站在殿中,为首的人腰间挂着缠枝莲纹的玉佩,正是崔氏商队的标识。那人捧着个描金砂罐,弯腰对车师王说:“这醒魂砂采自西域神山,睡前服一点,能安神助眠,是崔家的一点心意。”年幼的她那时只觉得砂罐好看,却没看见车师王接过砂罐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

“圣女血脉,果然没让我失望。”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雾里传来,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枯草。耶律浑不知何时站在泉边,他的弯刀出鞘半寸,刀刃泛着冷光,抵在林夏的颈侧,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没等林夏反应,他另一只手猛地探过来,指节用力攥住林夏怀中的白灵佩,力道之大,让林夏疼得倒抽口气——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就被他硬生生夺走。

“有了这枚白灵佩,锁龙阵就只差三枚了。”耶律浑掂了掂手里的白灵佩,玉佩在他指间泛着冷光,与林夏身上的暖意截然不同。他的眼底藏着野心,扫过沈砚时,带着几分嘲讽:“沈大人,下次想护着她,可得快些。”

“住手!”楚微的声音伴随着剑光传来,他从雾里冲出来,长剑直刺耶律浑的后心。可耶律浑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披风往后一甩,正好挡住剑光——楚微只斩到披风的一角,黑色的布片飘落在泉边,沾了点绿水。等楚微再想追,耶律浑已经翻身上马,马蹄踏起的沙尘混着晨雾,模糊了他的身影。林夏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只见白灵佩在阳光下闪了闪,很快就被风沙吞没,只留下一串渐远的马蹄声。

沈砚连忙扶住林夏,见她颈侧被刀刃划出一道细血痕,眉头皱得更紧:“你没事吧?耶律浑是契丹贵族,一直想借锁龙阵控制草原灵脉,他拿走白灵佩,肯定还会来抢剩下的四枚。”林夏摸了摸心口,剩下的四枚灵佩还在,却都微微震动,像是在不安地呼应着什么。她想起记忆里崔氏商队的描金砂罐,突然攥紧拳头:“崔氏和耶律浑,恐怕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当年车师的灭国,或许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泉边的百姓渐渐缓过劲来,张婶扶着李大伯站起来,看着清亮的泉水,又看了看林夏,眼里满是感激。可林夏知道,这只是开始——耶律浑拿走了白灵佩,锁龙阵的威胁越来越近,而藏在背后的崔氏与阿史那部的阴谋,也该到揭开的时候了。

密室残烛

密室里的空气总带着股发霉的土味,唯一的微光从头顶半寸宽的通风口漏下来,在地面投出细窄的光带。陈默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玄镜司副统领的绯色官袍早已脏得看不出原色,袖口磨出破洞,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铁链勒过的红痕。他面前的地面,用碎石划着密密麻麻的竖线——那是他数着被困的日子,如今已数到了第三十七道。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玄镜司令牌,令牌边缘被磨得光滑,正面的“玄镜”二字却仍清晰。他闭着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被抓那天的场景:本该是与崔录事密谈的驿站偏房,推门进去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醒魂砂味,还没等他摸出短刀,后颈就挨了一记重击,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崔氏私兵腰间的狼头铜牌,和耶律浑嘴角的冷笑。

“锁龙阵……五灵佩……”陈默低声喃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被困的这些天,他从密室墙壁的暗纹里,认出了车师的桑花纹与阿史那部的狼头纹交错刻着——这是锁龙阵的阵基暗记,崔氏和耶律浑要借这阵锁住草原灵脉,再用腐心毒控制营州百姓,野心昭然若揭。他试着用令牌撬动过石壁,可每一次都只换来更重的锁链束缚,如今脚踝上的铁链还锁着,只是他已摸清了锁扣的松动处,正一点点用碎石打磨着锁芯。

通风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陈默猛地睁眼,警惕地看向那道微光。一片干枯的柳叶飘进来,落在光带里,紧接着,是模糊的马蹄声和人语声——虽然听不清内容,却让他心头一振:外面有动静,或许是林夏他们来了。

他攥紧手里的碎石,加快了打磨锁芯的速度,指尖被碎石磨出血,却浑然不觉。终于,“咔嗒”一声轻响,脚踝的锁链松开了。陈默撑着石壁站起来,太久没活动的腿有些发僵,他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密室中央的石台边——石台上刻着个凹槽,形状与五灵佩中的白灵佩一模一样,这是他前几日才发现的。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传来撬动的声响,陈默立刻躲到石柱后,摸出藏在袖中的断剑。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进来,手里举着烛火:“陈副统领?”

是楚微!陈默松了口气,从石柱后走出来。楚微见他没事,惊喜道:“太好了!我们找了你好久,沈大人说你可能被关在这里,果然没错。”他递过一壶水,陈默接过,猛灌了几口,干裂的嘴唇终于有了些湿润。

“崔氏和耶律浑呢?”陈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副统领的威严。“他们拿走了白灵佩,还想找剩下的四枚,林夏正在桑泉那边应对腐心毒。”楚微压低声音,“对了,沈大人让我带话,说你之前查到的崔氏与阿史那部勾结的证据,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

陈默点点头,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凹槽:“这密室是锁龙阵的一处阵眼,白灵佩曾放在这里。我们得尽快出去,告诉林夏他们,锁龙阵的弱点在阵眼的桑花纹——用圣女血脉和五灵佩一起,能破了这阵。”

楚微刚要应声,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私兵的呼喊:“有人闯进来了!快守住密室!”陈默眼神一凛,将断剑握得更紧:“走,从通风口旁的密道出去,我之前摸透了路线。”他带着楚微往石壁后走,指尖抚过桑花纹暗纹,按下隐藏的机关——一道窄小的密道赫然出现,微光从里面透出来,像黑暗中的希望。

两人钻进密道,身后的密室门被撞开,私兵的怒骂声渐渐远去。陈默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很坚定——被困三十七天,他从未放弃,如今终于能出去,这场关乎营州、契丹乃至西域的较量,他绝不会让崔氏和耶律浑得逞。

胡商冢·金胡子遗计

赌坊的废墟还浸在昨夜的雨气里,焦木味混着雨水泡烂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断梁歪歪斜斜架在瓦砾堆上,炭黑色的木茬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红绸碎片——那是赌坊昔日挂在门楣的幌子,如今只剩焦黑的边角,在风里轻轻晃。林夏蹲在瓦砾间,指尖捏着那支磨得发亮的骨哨,哨身刻着阿古拉部落的狼纹,是巴图鲁临行前塞给她的,此刻正被她用来拨开压在断梁下的碎瓦。

碎瓦边缘锋利,划得骨哨“吱呀”响,林夏的指腹蹭过瓦面的霉斑,突然触到一片柔软的织物——是半块波斯锦缎,宝蓝色的底,上面绣着金线缠枝纹,边角被火烧得卷了边,正是金胡子被抓前偷偷塞给她的。当时那糙汉的手还沾着赌坊的骰子灰,塞锦缎时眼神亮得吓人,嘴型压得极低:“账册在最里面的砖下,藏好了,别让崔家的人找着。”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顺着锦缎覆盖的方向扒开碎瓦。瓦砾堆下是块松动的青石板,她指尖抠进石板缝,用力一掀,底下果然藏着个巴掌大的铁盒,盒身锈迹斑斑,锁扣早被撬开过,显然金胡子之前动过。她打开铁盒时,“咔嗒”一声轻响在废墟里格外清晰,里面躺着册泛黄的账册,纸页被虫蛀出细密的小孔,边角还沾着焦痕,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林夏指尖捏着账册的纸页,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就是波斯文的批注,墨色有些晕开,旁边用淡墨画着醒魂砂的图样——砂粒被画得颗颗分明,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崔氏每三月送砂至车师王宫,以砂混羊奶进献,控王室心智。”朱砂早已褪色,却仍能看出落笔时的用力,林夏的指尖顿在“控心智”三个字上,突然想起阿依罕回忆里车师灭国夜,祭司灌她醒魂砂时说的“忘了才活得下去”,原来那根本不是保护,是崔氏控制车师的手段。

她顺着账册往下翻,一页页记着醒魂砂的采买、运输路线,甚至标着每次送砂的人数、马匹,最后一页却突然空了大半,只在右下角画着朵缠枝莲纹——花瓣蜷曲,花心用墨点了个小圆点,和柳含章逃婚前塞给她的舆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是个雨夜,柳含章披着蓑衣,站在驿馆的廊下,灯影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塞给林夏一卷折得紧实的舆图,手还在发抖,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若寻车师灭国的真相,往长安西市去,那里有你要的东西。”当时林夏只当是她逃婚的托词,如今看着账册上的缠枝莲,才懂那根本不是伏笔,是柳含章早知道崔氏的阴谋,却不敢明说的警告。

林夏把账册小心裹进波斯锦缎,塞进怀里,刚要起身,膝盖却传来一阵酸痛——是之前在山洞遇险时摔的旧伤,此刻被瓦砾硌得发疼。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皮靴踩过碎瓦的声响“咯吱”作响,节奏稳得吓人,绝不是流民,倒像是崔氏私兵的步伐。

她瞬间绷紧脊背,攥紧手里的骨哨,指节泛白,借着断墙的阴影快速躲到后面。断墙的缝隙很窄,她眯眼往外看,只见几道玄色的身影正往废墟这边走,腰间挂着熟悉的狼头铜牌,靴底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别处赶来。林夏屏住呼吸,把锦缎裹着的账册按得更紧——这账册是崔氏控制车师的铁证,绝不能被他们抢走,而长安西市的胡商冢,或许就是揭开所有阴谋的最后一把钥匙。

算无遗策

断墙后的风裹着焦木味,林夏能听见私兵的皮靴碾过碎瓦的声响越来越近,靴底蹭到铁盒的锈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攥紧骨哨,指腹按在哨口的狼纹上——这是陈默从密室出来时与她约定的信号,长哨为援,短哨为撤,此刻她只需等私兵再靠近些,就能引动埋伏。

“仔细搜!崔大人说,金胡子肯定藏了东西!”私兵头领的声音粗哑,带着不耐。两名私兵弯腰扒开瓦砾,铁铲碰到青石板的声响就在林夏脚边,她屏住呼吸,指尖悄悄勾住藏在袖中的短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哨,尖锐的哨音划破废墟的寂静。私兵头领猛地回头:“什么人?”没等他反应,东侧的断巷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暗卫的短刀映着天光,瞬间制住两名落单的私兵。“是调虎离山!”头领咬牙,刚要下令集合,林夏突然吹动骨哨,短而急的哨音在断墙间反弹,像是在呼应远处的动静。

西侧的瓦砾堆后,陈默的绯色官袍虽仍沾着尘,却已恢复副统领的威严。他抬手示意楚微,暗卫们立刻分成两队,一队继续牵制东侧的私兵,另一队绕到北侧,堵住私兵的退路——这是他昨夜与沈砚敲定的计划:算准崔氏会因金胡子失踪,派人搜查赌坊,提前让暗卫埋伏在废墟四周,以骨哨为号,三面合围。

“不许动!”楚微的长剑抵住私兵头领的后心,头领刚要挣扎,陈默已走到他面前,指尖捏着块狼头铜牌——是从密室私兵身上缴获的,“崔录事派你们来,是为了账册吧?”头领脸色骤变,眼神闪烁,却仍嘴硬:“我不知道什么账册!”

林夏从断墙后走出,展开裹在波斯锦缎里的账册,泛黄的纸页在风里轻晃:“三月送醒魂砂至车师王宫,控王室心智——这上面的字,你总认得吧?”账册上的朱砂印记虽淡,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头领浑身发僵。陈默接过账册,翻到最后一页的缠枝莲纹,眼底闪过冷光:“长安西市胡商冢,藏着交易凭证——崔氏以为把证据藏在长安就安全,却没想到,我们早就派人去那边布控了。”

林夏一愣,才想起昨夜陈默回来时,曾让苏珩带一队人连夜赶往长安,当时只说“防崔氏后路”,原来他早从密室的阵眼暗纹里,猜到崔氏与长安胡商的关联,又结合金胡子可能藏账册的线索,提前布好了局。

“你……你怎么知道胡商冢的?”私兵头领声音发颤,陈默却没回答,只是示意暗卫将他押下去。待私兵被带走,林夏才开口:“你早就算到崔氏会来赌坊找账册,还提前安排了长安的人手?”

陈默指尖拂过账册上的虫蛀痕迹,语气平静:“崔氏做事缜密,却总在关键处留破绽——他们用醒魂砂控制车师,必然需要长期运输通道,长安西市是西域商路的枢纽,胡商冢又曾藏过黄金交易记录,这些线索连起来,不难猜到凭证的去处。”他顿了顿,看向远处的风沙,“而且,柳含章逃婚前留下的舆图,标记的也是胡商冢——她早把线索给了我们,我们只需顺着线,把崔氏的网一步步拆开。”

林夏看着陈默沉稳的侧脸,突然明白“算无遗策”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把密室阵眼、账册线索、柳含章的舆图,甚至崔氏的行事习惯都揉在一起,算出的周全之策。她攥紧骨哨,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有这样的谋划,不管崔氏和耶律浑在长安设了什么陷阱,他们都能应对。

“走吧。”陈默将账册收好,递给林夏,“苏珩在长安的人手,应该已经找到胡商冢的入口了,我们得赶过去,把崔氏的罪证,彻底挖出来。”风卷着焦木味远去,废墟的断梁在天光下投出长影,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朝着长安的方向,一步步靠近所有阴谋的终点。

扬州渡·故人音书

营州的雨刚停,驿卒就送来封苏绣封套的信,落款是“含章”。林夏拆开时,一片干桂花掉出来,信里夹着张婚书拓片——柳含章逃婚的对象,竟是市舶使的侄子。拓片的印章处,赫然是个狼头刺青,和灭国夜祭司的刺青、府兵的图腾一模一样。

“市舶使就是当年的祭司?”林夏的指尖发抖,沈砚接过拓片,取来之前修补的《西域部族志》残页,银毫描出狼头的轮廓:“你看,祭司刺青的狼耳有三道纹,市舶使甲胄上的也是,这印章……分毫不差。”楚微凑过来,眉头皱起:“难怪市舶使总护着崔录事,原来他们早勾结在一起。”林夏把信按在胸口,想起柳含章逃婚时的决绝,心里又暖又酸——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她寻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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