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的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
那只嵌在石壁深处的巨眼缓缓睁开,瞳仁幽深如无底渊,眸光一触,仿佛能将人的魂魄连根拔起。
沈芷安觉得胸腔被无形的力量攥住,体内那道金色的纹路像是被同源之力勾动,疯狂攀爬上她的颈项,脉络炙烫得像要将血液蒸干。
耳边,林初言的声音变得遥远,他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却隔着浓稠的黑雾。
巨眼忽然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令它忌惮的东西。
——轰!
天穹劈裂,一道白光从谷口斜斜斩落,如霜剑气卷着天雷之声,直击巨眼的瞳心。
一瞬间,谷底的黑雾被硬生生剖开,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沈芷安喘息着跪倒在地。
林初言抬头,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光——
来者一袭白衣,衣摆沾染长途跋涉的尘土,眉眼凌厉而冷寂,背上斜负着一柄古剑,剑鞘裂痕密布,像经历过无数恶战。
“顾长渊?”
林初言的声音微颤。
顾长渊没有答,落地的瞬间便横剑于前,剑锋上残留着雷霆之息,压得谷底巨眼不得不半阖。
他侧眸扫了沈芷安一眼,那一眼冰冷、审视,却在看到她颈间的金纹时,眉心狠狠一蹙。
“退到我身后。”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初言将沈芷安拦在身侧,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长渊只是冷冷开口:“这里不该有你们。”
他的话音未落,巨眼的瞳仁骤然放大,谷底的岩壁像脉动般鼓起,一道黑色人影从巨眼之中缓缓走出——正是那位戴着破旧斗篷的男子。
斗篷人抬起头,声音带着嘶哑的笑意:“顾长渊……你也来了。守门人当年的余孽,竟还没死干净。”
沈芷安微愣。守门人?她脑中闪过那夜在古井边,林初言提到的古老传说。
顾长渊没有与他多言,剑锋一抖,剑气如雪潮般席卷,逼得斗篷人不得不退开数步。
然而沈芷安清楚地看见——顾长渊握剑的手在微微发颤,剑柄上渗出细微的血痕。
斗篷人的笑意更深:“伤得不轻啊……你这把剑,还能斩几次?”
林初言站在顾长渊另一侧,双手扣住剑柄,气息内敛如山。三人对峙在谷底,气机交错得几乎要将四周的空气磨碎。
就在这时,巨眼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心跳声。
黑雾重新涌动,伴随着森冷的低语——
“钥匙……归我……”
沈芷安胸口一窒,体内的金纹像是受到了召唤,猛地冲击她的识海。她眼前一片金白,耳畔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既亲切又陌生。
“醒来!”
顾长渊一声低喝,他猛地转身,一指点在沈芷安额间。
金光与白光在她识海中交织,瞬间斩断了那股勾魂的呼唤。沈芷安猛吸一口气,仿佛溺水许久才浮出水面。
然而顾长渊的脸色却更沉——他看见,那条金纹已经蔓延到她的锁骨,只差半寸就会绕上心口。
斗篷人冷眼旁观,忽然伸手虚握,巨眼立刻像被牵动一般,向谷顶喷出一道黑色光柱,直冲白光裂缝。
谷顶轰然作响,岩石碎落如雨。
顾长渊冷哼一声,长剑一横,硬生生挡住了那股冲击。
他的剑光在黑色光柱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
“走!”
顾长渊低声喝出一个字。
林初言立刻扶起沈芷安,沿着谷壁疾退。可沈芷安忍不住回头——她看见顾长渊背影笔直,白衣在黑雾与雷光间交错,像孤身立于风暴中的长峰。
斗篷人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不再强攻,而是退到巨眼旁,手掌轻轻一推。
从黑雾中走出一个身影——那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身形纤长,气息幽冷。
最让沈芷安心头一震的,是那女子露在面具下方的下颌线——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顾长渊眉目一沉,剑势微滞。就是这一瞬的分神,巨眼猛地一震,冲击力直逼剑锋!
白光被压得骤然收敛,裂缝的边缘飞快合拢。
“顾长渊——!”
林初言回身呼喊,可白光与黑雾的交错瞬间吞没了他的视线。
最后的画面,是顾长渊将剑插入地面,单膝跪下,掌心在虚空中刻下一道符印,金光化为屏障,将沈芷安与林初言隔绝在百丈之外。
屏障内,他的声音清晰却短促:“七日……后找我……在……风雪骨山……”
轰——
白光彻底断裂,谷底陷入漆黑。
沈芷安只觉得耳边传来骨骼碎裂的低响,随之而来,是斗篷人那句几乎贴在她心口的低语:
“钥匙……迟早,会回到我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