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深处,黑暗翻涌不息。
沈芷安踏过第二层幻轮的残影,身影踉跄,却依旧稳稳立在光道之上。她的白衣已被冷汗与血迹染透,眼眸却比先前更为坚定。
“罪业、否定……”她轻声喃喃,唇角挂着一抹倔强的笑意。执子步步为局,意在瓦解她的心神,可她越是挣扎,反而越能看清自身的真实。
然而,前方的黑暗并未消退,反倒骤然凝聚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第三重幻轮——‘欲劫’。”
执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低沉三分,却多了一丝仿佛来自九幽的冷意,“在这里,你将见到你最深的渴望。你若沉沦其中,便永无出路。”
随着声音回荡,血海骤然沸腾,海面上浮现出一片片光影。
那些光影起初模糊不清,但很快凝固成真实的画面。
沈芷安瞳孔微缩。
那光影之中,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与归属。
——一个温暖的家。
桌上有灯,有饭,有人笑着等她归来;窗外的风很轻,夜色安宁,没有血腥、没有杀伐、没有命运的桎梏。
她看见自己坐在灯火下,眉眼间没有冷意与倔强,只有宁静与柔和。那是她从未敢奢望的模样。
血海的涟漪轻轻拍打,似要将她一步步引入其中。
“看见了吗?”执子低声呢喃,“这才是你真正渴望的一切。放下剑,放下抗争,你便能拥有这一切。”
沈芷安心神微颤。
那画面太过真实,甚至能听见饭菜的香气与炉火的噼啪声,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笼罩心头。
她喉咙发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寸。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道冷冽的声音自她心底响起。
——“你若沉沦于幻象,你便再无可能斩破命运。”
那是她师尊生前留下的教诲,如雷鸣般震醒了她。
沈芷安猛地抬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手缓缓握紧剑柄,声音沙哑却坚定:
“是,我渴望……但若这是命运以幻象施舍的温柔,我宁愿不要!”
话音未落,她将所有力量汇聚于剑锋,一剑斩下。
剑光撕裂血海,幻象轰然碎裂。温暖的家、安宁的夜色尽皆崩塌,化作无数破碎的光点,随波沉没。
血海剧烈翻涌,发出刺耳的轰鸣。
沈芷安身影一晃,胸口闷痛至极,喉间涌出腥甜。那一剑,几乎掏空了她最后的温柔与幻想。
她踉跄着站起,目光如炬:“执子,你的幻轮再诡谲,也动摇不了我。”
然而,执子的声音却并未如前两次那般冷笑。
相反,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响起:“很好……连‘欲劫’也未能困住你。”
语气中,第一次透出一丝说不清的复杂。
可紧接着,那声音陡然变得森然:“既如此,就让我亲自送你进入第四轮——‘因果逆斩’!”
虚空骤然崩塌。
血海被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的天地。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亮,只有无数命运的线条交织成漩涡,疯狂旋转。
在漩涡的中心,浮现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竟与沈芷安一模一样!
只是,那“她”手中持剑,眼神冷冽无情,周身的命运线如锁链般缠绕,将她映衬得宛如命运本身的代言人。
沈芷安眉心骤紧,心底掠过一抹寒意。
第三重幻轮“欲劫”,尚是外在的诱惑。可这“因果逆斩”,却是将她与命运绑定的另一种自己强行具现。
那是“若她屈服于命运”的最终形态。
“你看,”执子的声音森冷地回荡,“这是你命运的另一条轨迹。你若败于她,你的存在便会被彻底取代。”
沈芷安深吸口气,紧紧握住剑柄。
她知道,这一战,才是真正的险境。
——若败,便意味着她再无可能走出幻轮。
“来吧。”沈芷安目光锋锐,声音低沉却坚决,“我不怕面对任何自己。”
光道震颤,灰白天地轰然闭合,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