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外,一处依托废弃义庄临时搭建的据点内,气氛低沉而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疮药味和难以驱散的血腥气。
九流门的弟子们或坐或卧,大多身上带伤,虽经包扎,但眉宇间的疲惫与惊怒却难以掩饰。
穆兮颜独自站在残破的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紧抿着嘴唇。
素来清冷从容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懊悔与自责。
她的一念之差,轻信了那份精心伪造的求救信,几乎让整个九流门的精锐差点葬送在城外的包围圈中。
若非墨山道的道友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穆师姐,此事非你之过。”一名手臂缠着绷带的年长弟子看出她的心结,哑声劝慰道,“秀金楼狡诈阴险,伪造信物、利用我等对门派的信任,非战之罪。”
“是啊师姐,”另一个腿上挨了一刀,正龇牙咧嘴换药的年轻弟子也接口道,“那帮龟孙子不敢真刀真枪干,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这笔账,迟早跟他们算清楚!”
其余弟子也纷纷出声,言语中并无责怪,只有同仇敌忾的愤慨以及对领队人的信任。
穆兮颜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白或愤怒却依旧坚定的面孔,心中暖流涌过,那份沉重的自责稍稍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冷静的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诸位师弟师妹说得对。”穆兮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自责无益,当务之急,是厘清现状,寻机反击,让秀金楼为此付出代价!”
她走到临时拼凑的简陋木桌前,上面铺着一张粗略的江宁府地图。几名核心弟子围拢过来。
“此次伏击,除了秀金楼本身的杀手,最令人棘手的,便是那些不畏生死、状若疯魔的猱。”穆兮颜指尖点在地图上他们遇伏的区域,“这些怪物,力大迅捷,爪牙带毒,且受人操控,极难对付。我此前跟惊轲少侠在雾隐林见过这种东西,只是没有现在这般厉害。”
众人神色凝重,他们都亲身领教过那些毒猱的可怕。
“惊轲少侠等人正在城中与秀金楼周旋,压力巨大。我等虽新遭挫折,但既已脱困,便不可作壁上观。”穆兮颜继续分析,思路清晰,“秀金楼势力盘根错节,其核心战力,据惊轲少侠给的情报所知,主要依仗风雷、阴罗、羽林三部。羽林部乃刺杀精锐,我等已然见识;风雷部据闻擅长正面强攻、摧城拔寨;阴罗部则诡秘莫测,专司情报、暗杀、用毒等阴私勾当。”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若要撼动秀金楼,必先断其羽翼!这三部,必须逐一击破,方能逼出李祚和他的核心力量,毕其功于一役!”
“师姐所言极是!”众人纷纷点头,眼中燃起战意。
“然而,毒猱之患,乃当前最大变数。”穆兮颜话锋一转,“寻常刀剑难以迅速将其击杀,其不畏疼痛、疯狂攻击的特性,对我等武者克制极大。需得有应对之法。”
她的目光投向人群中一位一直沉默寡言、气质与其他江湖客迥异的青年。
他身着水袖常服,面容清秀,眼神温润,仿佛自带一段旋律,正是梨园弟子不怜月。
“饲鱼师妹,我没记错的话,你侠缘是梨园的吧。”穆兮颜郑重道,“先前在开封,梨园的进攻就对这些邪物很有用,若是再次开战的时候有梨园弟子助阵,想必会轻松很多。”
不怜月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坚定:“穆师姐慧眼。师尊亦曾言,音律之道,可通鬼神,可安魂灵,亦可破妄执。那控猱邪音,我梨园正音或可克制。”
“好!”穆兮颜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故此,我想请不怜月师弟辛苦一趟,即刻动身,返回太湖,将此地情况,尤其是毒猱与控魂邪术之事,详尽禀明尊师,恳请梨园派遣精通音律攻伐之道的高手前来相助!此乃克制秀金楼此獠的关键之一!”
不怜月起身,肃然拱手:“义不容辞!怜月这便出发,定以最快速度将援兵请来!”
“有劳师弟!”穆兮颜郑重还礼,随即又看向其他弟子,“在不怜月师弟请得援兵之前,我等亦不可懈怠。一面加紧疗伤,恢复战力;一面利用九流门还在城中的暗线,全力搜集秀金楼三部,尤其是阴罗部的动向情报!知己知彼,方能寻隙而击!”
“是!穆师姐!”众人齐声应诺,低沉的士气为之一振。失败的阴霾被清晰的战略目标和复仇的决心所驱散。
不怜月不再耽搁,简单收拾后,便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清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据点,踏上了返回师门求援之路。
穆兮颜再次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重重黑暗,看到了城中某处正在浴血奋战的惊轲等人,也看到了未来与秀金楼更残酷的较量。
“断其羽翼,直捣黄龙……”她轻声自语,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信任她的人失望。
不知道惊轲少侠他们怎么样了,穆兮颜这样想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师姐,有情报,坏消息。”
“怎么了,慢慢说,惊……惊轲少侠在寻找毒源的路上被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