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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乱的烽火依旧在继续。

六月己卯日,李建成等人抵达晋阳。

刘文静劝说李渊与突厥结盟,借助他们的士兵和马匹来增强兵力。李渊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亲自写信,言辞十分谦卑,给他们的礼物也十分丰厚,信写好后就派人送给始毕可汗,信中说:“我打算大举发动义兵,远迎皇上,恢复与突厥的和亲关系,就像开皇年间那样。如果可汗能和我一起南下,希望不要侵扰残害百姓;如果只想和亲,坐收财宝货物,也随可汗选择。”始毕可汗收到信后,对大臣们说:“隋主的为人,我很清楚。如果把他迎回来,他一定会加害唐公,进而攻打我们,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唐公自己当天子,我愿意不顾酷暑,派兵助他一臂之力。”当即下令按这个意思写回信。使者七天后返回,将领们都很高兴,请求听从突厥的建议,李渊却不同意。裴寂、刘文静等人都说:“现在义兵虽然聚集起来了,但战马非常缺乏。胡人的士兵我们不需要,但战马不能失去;如果再拖延回复,恐怕他们会反悔。”李渊说:“各位应该再想想别的办法。”裴寂等人于是请求尊奉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皇帝,以此安抚隋王室;向各郡县发布檄文;改变旗帜颜色,掺杂使用红色和白色,以此向突厥示意。李渊说:“这可以说是‘掩耳盗铃’,但迫于当前形势,不得不这样做。”于是同意了,派人将这个提议告知突厥。

西河郡不服从李渊的命令,甲申日,李渊派李建成、李世民率领军队攻打西河;任命太原令、太原人温大有与他们一同前往,说:“我儿子们年纪尚轻,派你辅佐参谋军事;这次行动的成败,就以此为占卜。”当时士兵都是新招募的,还没有经过训练,李建成、李世民与他们同甘共苦,遇到敌人就身先士卒。附近的蔬菜水果,不购买就不食用,士兵有私自偷窃的,就找到主人赔偿,也不追究偷窃者的责任,士兵和百姓都十分感动喜悦。抵达西河城下,有想进城的百姓,都允许他们入城。郡丞高德儒紧闭城门抵抗坚守,己丑日,城池被攻破。高德儒被押到军营门口,李世民责备他说:“你把野鸟说成是鸾鸟,欺骗君主,谋取高官,我发动义兵,正是为了诛杀你这种奸佞之人!”于是将他斩首。其余的人一个也不杀,丝毫不侵犯百姓利益,分别安抚让他们恢复本业,远近的人听到后都非常高兴。李建成等人率军返回晋阳,往返总共九天。李渊高兴地说:“凭这样的军队打仗,即使横行天下也可以了。”于是定下进入关中的计策。

李渊打开粮仓救济贫苦百姓,前来应募的人越来越多。李渊下令将军队分为三军,分左、右两路,统称义士。裴寂等人给李渊上尊号为大将军,癸巳日,建立大将军府;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以及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温大雅还和弟弟温大有共同掌管机密事务,武士彟为铠曹,刘政会以及武城人崔善为、太原人张道源为户曹,晋阳长、上邽人姜謩为司功参军,太谷长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以及鹰扬郎将高平县人王长谐、天水人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其余文武官员,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又任命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属于他;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属于他,各自设置官属。任命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咨议谯县人刘赡兼任西河通守。张道源名河,殷开山名峤,都以字行世。殷开山是殷不害的孙子。

李密再次率领部众向东都进发,丙申日,在平乐园展开大战。李密部署左路骑兵、右路步兵,中路排列强弩,敲响上千面战鼓发起冲锋,东都军队大败,李密重新夺回回洛仓。

突厥派遣柱国康鞘利等人送来一千匹马给李渊,用于互市交易,答应派兵护送李渊入关,兵力多少随李渊的意愿。丁酉日,李渊接见康鞘利等人,接受可汗的书信,礼仪容貌极为恭敬,赠送给康鞘利等人的礼物也非常丰厚。李渊挑选其中优良的马匹,只买下一半;义士们请求用私人钱财购买剩下的马匹,李渊说:“胡人马匹繁多且贪图利益,他们会不断前来,恐怕你们买不完。我之所以少买,是为了显示我们贫穷,并且不把买马当作急事,我会为你们赊购,不用你们花费钱财。”乙巳日,灵寿县盗贼首领郗士陵率领几千人向李渊投降,李渊任命他为镇东将军、燕郡公,仍然设置镇东府,补充僚属,用来招抚崤山以东的郡县。己巳日,康鞘利返回北方。李渊命令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援兵,私下对刘文静说:“胡人的骑兵进入中原,是百姓的大祸害。我之所以想得到他们的援助,是担心刘武周勾结他们一起成为边境祸患;另外,胡人的马匹善于游牧,不需要耗费草料粮食,暂且想借助他们的声势罢了。除了几百人之外,再多就没用了。”

秋季七月,隋炀帝派遣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地区的精锐士兵,将军王隆率领邛黄蛮部落,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人各自率领所部一同赶赴东都,联合讨伐李密。韦霁是韦世康的儿子。

壬子日,李渊任命儿子李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后方事务全部委托给他。癸丑日,李渊率领三万披甲士兵从晋阳出发,在军门誓师,同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告知尊立代王的意图;西突厥阿史那大奈也率领部众跟随李渊。甲寅日,派遣通议大夫张纶率领军队攻打稽胡部落。丙辰日,李渊抵达西河,慰劳官吏百姓,救济贫困之人;年龄在七十岁以上的百姓,都授予散官头衔,其余豪杰之士,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口头询问他们的功绩和才能,亲手写下官职品级,一天之内授予一千多人官职;接受官职的人都不领取任命文书,各自记下李渊所写的官名就离去了。李渊进入雀鼠谷;壬戌日,军队驻扎在贾胡堡,距离霍邑五十多里。代王杨侑派遣虎牙郎将宋老生率领两万精兵驻扎在霍邑,左武候大将军屈突通率领几万骁果军驻扎在河东,以抵抗李渊。恰逢连日降雨,李渊无法进军,派遣府佐沈叔安等人率领瘦弱的士兵返回太原,再运送一个月的粮食。乙丑日,张纶攻克离石,杀死太守杨子崇。

刘文静抵达突厥,拜见始毕可汗,请求援兵,并且和他约定:“如果进入长安,百姓和土地归唐公,金银玉帛归突厥。”始毕可汗非常高兴,丙寅日,派遣大臣级失特勒先前往李渊的军营,告知援兵已经上路。

李渊写信招降李密。李密自恃兵力强盛,想做盟主,己巳日,派祖君彦回信说:“我和兄长虽然派系不同,但根源相同。我自认为德才浅薄,却被天下英雄共同推举为盟主。希望兄长能相互扶持,同心协力,像在咸阳擒获子婴、在牧野诛杀商纣王那样成就大业,难道不是很盛大的事吗!”并且想让李渊率领几千步兵骑兵亲自到河内,当面结盟。李渊收到信后,笑着说:“李密狂妄自大,不是一封书信就能招来的。我正忙于平定关中,如果立刻和他断绝关系,就会又多一个敌人;不如用谦卑的言辞推崇他,让他骄傲自满,让他为我据守成皋的要道,牵制东都的军队,我就能专心向西征伐。等关中平定后,占据险要地势培养威势,慢慢观察鹬蚌相争的局势,坐收渔翁之利,也不算晚。”于是派温大雅回信说:“我虽然平庸低劣,但有幸继承先辈的功业,外出担任八使,入朝掌管六军,国家危难而不扶持,是有识之士所指责的。因此大举发动义兵,与北方狄族和亲,共同匡扶天下,志向在于尊奉隋朝。上天生育百姓,必定会有君主治理。当今能治理天下的,除了您还有谁呢!我年纪已经超过五十,没有这样的愿望了。我欣喜地拥戴贤弟,希望能攀附您的功业,只愿贤弟早日顺应天意登基,安定四方百姓!如果能被宗盟之长接纳,在宗室名册上有一席之地,重新封在唐地,这样的荣耀就足够了。在牧野诛杀商纣王,我不忍心谈论;在咸阳擒获子婴,我也不敢听从命令。汾晋一带,还需要安抚;盟津会盟,没有闲暇确定日期。”李密收到信后非常高兴,拿给将领们看,说:“唐公推举我,天下就不难平定了!”从此双方信使往来不断。

降雨持续不停,李渊军中粮食匮乏;刘文静还没有返回,有人传言突厥和刘武周会乘虚袭击晋阳;李渊召集将领们商议向北返回。裴寂等人都说:“宋老生、屈突通联合兵力占据险要地势,不容易迅速攻克。李密虽然说联合,但其奸谋难以预料。突厥贪婪而没有信用,只看重利益。刘武周是依附胡人的人。太原是一方大都市,而且义兵的家属都在那里,不如返回救援根本之地,再图谋以后的行动。”李世民说:“现在田野里到处都是庄稼,何必担心粮食匮乏!宋老生轻率急躁,一战就可以擒获他。李密贪恋粮仓的粮食,没有闲暇考虑长远谋略。刘武周和突厥表面上相互依附,内心实际上相互猜忌。刘武周虽然贪图太原的利益,怎么会忘记近处的马邑呢!我们本来是为了大义起兵,奋不顾身为了拯救百姓,应当先进入咸阳,号令天下。现在遇到小小的敌人,就立刻撤军,恐怕跟随我们起义的人会一下子瓦解,我们返回去据守太原一座城池,就成了盗贼,怎么能保全自己呢!”李建成也同意李世民的意见。李渊不听从,催促下令出发。李世民准备再次进谏,恰逢天色已晚,李渊已经就寝;李世民无法进入,就在帐外放声大哭,哭声传到帐内。李渊召见他询问原因,李世民说:“现在军队因为大义而行动,进军作战就能胜利,撤退返回就会溃散;部众溃散在前,敌人追击在后,我们很快就会死亡,怎么能不悲伤呢!”李渊这才醒悟,说:“军队已经出发了,怎么办?”李世民说:“右军整装待发还没有出发;左军虽然已经离去,估计还没走多远,请允许我亲自去追赶他们回来。”李渊笑着说:“我的成败都取决于你,我还能说什么呢,就按你说的做吧。”李世民于是和李建成分路连夜追赶,将左军带回。丙子日,太原运送的粮食也抵达了。

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家境富裕,喜好行侠仗义。薛举在金城作乱,李轨和同郡人曹珍、关谨、梁硕、李赟、安修仁等人商议说:“薛举必定会前来侵犯残害我们,郡里的官员平庸懦弱,势必无法抵御,我们怎么能束手就擒,让妻子儿女都被他人掳走呢!不如一起合力抵抗他,占据河西等待天下局势变化。”众人都表示同意,想推举一个人为首领,各自相互谦让,没有人愿意担当。曹珍说:“长久以来听闻预言李氏会称王;现在李轨也在我们的谋划之中,这是天命啊。”于是众人一同拜见李轨,尊奉他为首领。丙辰日,李轨命令安修仁召集各部落胡人,自己结交民间豪杰,共同起兵,擒获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设置官属,全部仿照开皇年间的制度。关谨等人想把隋朝官员全部杀掉,瓜分他们的家产,李轨说:“各位既然逼迫我做首领,就应当听从我的号令。现在发动义兵是为了拯救百姓,却杀人夺取财物,这和盗贼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成就大事呢!”于是任命谢统师为太仆卿,韦士政为太府卿。西突厥阙达度设占据会宁川,自称阙可汗,向李轨请求投降。

薛举自称秦帝,立妻子鞠氏为皇后,儿子薛仁果为皇太子。派遣薛仁果率领军队围攻天水,攻克后,薛举从金城迁都到天水。薛仁果力气很大,善于骑马射箭,军中号称“万人敌”;但他生性贪婪而且喜好杀人。曾经擒获庾信的儿子庾立,怨恨他不投降,就将他绑在火上分裂肢体,慢慢割下肉让士兵吃。攻克天水后,将富人全部召集起来,把他们倒吊起来,用醋灌他们的鼻子,逼迫他们交出金银财宝。薛举常常告诫他说:“你的才智谋略足以成就大事,但你苛刻残暴没有恩德,最终会毁掉我的国家。”

薛举派遣晋王薛仁越率领军队奔赴剑口,抵达河池郡;太守萧瑀击退了他。又派遣将领常仲兴渡过黄河攻打李轨,与李轨的将领李赟在昌松交战,常仲兴全军覆没。李轨想释放俘虏,李赟说:“奋力作战擒获的俘虏,又释放他们来资助敌人,这样做有什么用!不如把他们全部活埋。”李轨说:“如果上天保佑我,就应当擒获他们的君主,这些人最终会归我所有;如果我不能成功,留下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释放了俘虏。不久,李轨攻打张掖、敦煌、西平、枹罕,都攻克了,完全占据了河西五郡的土地。

隋炀帝下诏命令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率领三万燕地精兵讨伐李密,命令王世充等将领都听从薛世雄的调度,军队所经过的地方,盗贼可以随时诛杀。薛世雄行进到河间,驻扎在七里井,窦建德的部众惶恐不安,全部撤离各城池向南逃跑,声称要返回豆子。薛世雄认为他们畏惧自己,便不再设防,窦建德谋划返回袭击他。窦建德的营地距离薛世雄的营地一百四十里,窦建德率领二百八十名敢死队员率先出发,命令其余部众随后跟进,窦建德和他的部众约定:“夜里到达,就袭击他们的营地;天亮了,就投降。”距离营地还有一里左右,天色快要亮了,窦建德惶恐疑惑,商议投降;恰逢天降大雾,人与人之间近在咫尺都无法分辨,窦建德高兴地说:“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于是突然冲入薛世雄的营地发起攻击,薛世雄的士兵大乱,都翻越栅栏逃跑。薛世雄无法制止,和身边几十名骑兵逃回涿郡,因惭愧怨恨生病去世。窦建德于是包围了河间。

八月己卯日,大雨停了。庚辰日,李渊命令军中晾晒铠甲兵器和行军装备。辛巳日清晨,军队从东南方向沿着山脚的小路奔赴霍邑。李渊担心宋老生坚守不出,李建成、李世民说:“宋老生勇猛但没有谋略,我们用轻骑兵挑衅他,按道理他没有不出战的道理;如果他固守城池,我们就诬陷他与我们暗中勾结。他害怕被身边人告发,怎么敢不出战呢!”李渊说:“你们分析得很好,宋老生连在贾胡堡与我们交战都不敢,我就知道他没什么本事!”李渊率领几百名骑兵先到霍邑城东几里外等待步兵,派李建成、李世民率领几十名骑兵到城下,举着马鞭指挥,好像要包围城池的样子,并且辱骂宋老生。宋老生大怒,率领三万士兵从东门、南门分路杀出,李渊派殷开山火速召集后续部队。后续部队赶到后,李渊想让士兵先吃饭再作战,李世民说:“时机不能错过。”李渊于是和李建成在城东列阵,李世民在城南列阵。李渊、李建成的军队稍稍后退,李世民和军头临淄人段志玄从南原率领军队疾驰而下,冲击宋老生的军阵,绕到他的背后,李世民亲手杀死几十人,两把刀都砍出了缺口,鲜血沾满衣袖,他甩掉鲜血继续作战。李渊的军队士气重新振作,趁机传令呼喊:“已经活捉宋老生了!”宋老生的军队大败,李渊的军队率先冲向城门,城门已经关闭,宋老生下马跳进壕沟,刘弘基上前将他斩首,战场上的尸体绵延数里。此时天色已晚,李渊当即下令登城,当时没有攻城器械,将士们徒手攀爬城墙,最终攻克了霍邑。

李渊奖赏攻打霍邑的有功人员,军吏们怀疑招募来的奴仆不能和良人享受同等赏赐,李渊说:“在箭雨石块之间,不分贵贱;论功行赏的时候,又有什么等级差别呢,应当按照各自的功劳授予官职爵位。”壬午日,李渊召见霍邑的官吏百姓,像在西河那样慰问奖赏他们,挑选其中的青壮年参军;关中士兵中想回乡的,都授予五品散官头衔,遣送回乡。有人劝谏说官职授予太泛滥了,李渊说:“隋朝皇室吝啬功劳赏赐,这就是他们失去人心的原因,我们怎么能效仿呢!况且用官职收拢人心,难道不比用兵打仗更好吗!”

丙戌日,李渊进入临汾郡,像在霍邑一样慰问安抚官吏百姓。庚寅日,军队驻扎在鼓山。绛郡通守陈叔达坚守城池抵抗;辛卯日,李渊下令进攻,攻克了绛郡。陈叔达是陈高宗的儿子,有才华学识,李渊以礼相待并任用了他。

癸巳日,李渊抵达龙门,刘文静、康鞘利率领五百名突厥士兵、两千匹马赶到。李渊对他们来得较晚感到高兴,对刘文静说:“我向西行进到黄河边,突厥才赶到,士兵少而马匹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汾阳人薛大鼎劝说李渊:“请不要攻打河东,从龙门直接渡过黄河,占据永丰仓,向远近发布檄文,关中可以轻易夺取。”李渊准备采纳这个建议。将领们请求先攻打河东,于是任命薛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河东县户曹任瑰劝说李渊:“关中的豪杰都踮着脚尖等待义兵到来。我在冯翊郡多年,了解那里的豪杰,请允许我前去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闻风归附。义师从梁山渡过黄河,直指韩城,进逼合阳。萧造是个文官,一定会望风投降。孙华等人,都会远道前来迎接,然后我们大张旗鼓地进军,直接占据永丰仓。虽然还没有得到长安,但关中地区实际上已经平定了。”李渊很高兴,任命任瑰为银青光禄大夫。

当时关中的盗贼中,孙华的势力最强。丙申日,李渊抵达汾阴,写信招降孙华。己亥日,李渊进军壶口,黄河边每天有上百人前来献船,于是组建了水军。壬寅日,孙华从合阳率领轻骑兵渡过黄河拜见李渊。李渊握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慰问奖赏他,任命孙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兼任冯翊太守,他手下有功的人,委托孙华依次授予官职,赏赐非常丰厚。派孙华率先渡过黄河;随后派遣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以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率领六千步兵骑兵从梁山渡过黄河,在河西扎营等待大军。任命任瑰为招慰大使,任瑰劝说韩城守军投降,攻占了韩城。李渊对王长谐等人说:“屈突通手下有不少精兵,距离你们只有五十多里,却不敢前来交战,足以说明他的部众不愿意为他效力。但屈突通害怕获罪,又不敢不出战。如果他渡过黄河攻打你们,那么我进攻河东,他一定守不住;如果他全军守城,那么你们就拆毁他的黄河桥梁:我们在前扼住他的咽喉,你们在后攻打他的后背,他要么逃跑,要么就会被我们活捉。”跟随隋炀帝在江都的骁果军有很多人逃跑了,隋炀帝对此很担忧,询问裴矩该怎么办,裴矩回答说:“人没有配偶,很难长久待下去,请允许士兵们在这里娶妻成家。”隋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九月,隋炀帝召集江都境内所有的寡妇、未婚女子聚集在宫前,让将士们随意挑选;有的士兵先与女子私通的,允许他们自首,然后就把女子配给他们。

武阳郡丞元宝藏献出郡城投降李密,甲寅日,李密任命元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元宝藏派他的门客巨鹿人魏征写信感谢李密,并且请求将武阳郡改为魏州;又请求率领部下向西夺取魏郡,向南会合其他将领夺取黎阳仓。李密很高兴,当即任命元宝藏为魏州总管,征召魏征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管记室事务。魏征年少时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喜好读书,有远大的志向,行为放达不拘小节,不经营产业。起初做过道士,元宝藏征召他掌管文书典籍。李密喜爱他的文辞,所以征召他前来。

当初,贵乡县长弘农人魏德深,治理政事清静无为,不施行严厉的政令却能把地方治理好。辽东之战时,朝廷征收各种赋税,使者往来不绝,责令郡县完成,百姓难以承受,只有贵乡县的乡里不受侵扰,百姓之间互通有无,不耗尽民力,朝廷的需求都能满足。元宝藏接到诏令抓捕盗贼,多次征调器械,动不动就以军法处置。邻近的县城营造器械,都聚集在官府办公的地方,官吏们互相督促责备,昼夜喧闹,仍然不能完成任务。魏德深让百姓随意修建营造,官府里安安静静,总是像没事一样,只告诫官吏们不需要超过其他县城,让百姓劳苦;然而百姓都各自尽心尽力,所完成的任务常常是各县中最好的,县里的百姓像爱戴父母一样爱戴他。元宝藏非常嫉妒他的才能,派他率领一千名士兵赶赴东都。魏德深率领的士兵听说元宝藏投降了李密,思念自己的亲人,纷纷走出都门,向东痛哭着返回;有人劝说他们投降李密,他们都哭着说:“我们是和魏明府一起来的,怎么忍心抛弃他离去呢!”

河南、山东地区发生大水灾,饿死的人遍布原野,隋炀帝下诏打开黎阳仓救济百姓,但官吏们没有及时发放粮食,每天饿死的人有好几万。徐世积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来就是因为饥荒。现在又得到了黎阳仓,大事就成功了。”李密派遣徐世积率领部下五千人从原武渡过黄河,会合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以及洹水盗贼首领张升、清河盗贼首领赵君德,共同袭击并攻破了黎阳仓,占据了它,打开粮仓让百姓随意取用粮食,十天之内,就招募到了二十多万精兵。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郡相继投降李密。窦建德、朱粲等人也派遣使者归附李密,李密任命朱粲为扬州总管、邓公。泰山道士徐洪客写信给李密,认为:“大量士兵长期聚集在一起,恐怕粮食耗尽后众人就会离散,军队疲惫厌战,很难成就大业。”劝说李密“趁着进军的时机,凭借士兵战马的锐气,沿黄河向东进军,直指江都,捉拿独夫民贼隋炀帝,号令天下。”李密赞赏他的言辞,写信招他前来,徐洪客最终没有出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乙卯日,张纶攻打龙泉、文成等郡,都攻克了,抓获了文成太守郑元璹。郑元璹是郑译的儿子。

屈突通派遣虎牙郎将桑显和率领几千名骁果军连夜袭击王长谐等人的营地,王长谐等人作战失利,孙华、史大柰率领游击骑兵从背后袭击桑显和,大败敌军。桑显和脱身逃回城中,并且拆毁了黄河桥梁。丙辰日,冯翊太守萧造向李渊投降。萧造是萧修的儿子。

戊午日,李渊率领各路军队包围河东,屈突通环城坚守。

将领们再次推举李渊兼任太尉,增设官属,李渊采纳了这个建议。当时河东还没有攻克,但三辅地区前来归附的豪杰每天有上千人。李渊想率领军队向西奔赴长安,犹豫不决。裴寂说:“屈突通拥有大量军队,凭借坚固的城池,如果我们放弃他离去,要是进攻长安不能攻克,后退又会被河东的军队追击,腹背受敌,这是危险的计策。不如先攻克河东,然后再向西进军。长安依靠屈突通作为援军,屈突通失败了,长安一定能攻破。”李世民说:“不对。用兵贵在神速,我们凭借多次胜利的威势,安抚归附的民众,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长安的人会望风震惊恐惧,他们的智谋来不及谋划,勇气来不及决断,夺取长安就像摇动枯树叶一样容易。如果我们滞留不前,在坚固的城池下消耗自己的力量,他们就会有时间制定计谋、修整装备来对付我们,白白浪费时间,军心离散沮丧,那么大事就会失败。况且关中纷纷起兵的将领,还没有归属,不能不早日招抚他们。屈突通只是个据城自守的家伙,不值得忧虑。”李渊同时采纳了两人的建议,留下将领们包围河东,自己率领军队向西进军。

朝邑县法曹武功人靳孝谟,献出蒲津、中潬两座城池投降;华阴县令李孝常献出永丰仓投降,并且接应河西的各路军队。李孝常是李圆通的儿子。京兆各县也大多派遣使者请求投降。

王世充、韦霁、王辩以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都各自率领所部前往东都会合,只有王隆迟到未到。己未日,越王杨侗派遣虎贲郎将刘长恭等人率领留守军队,宠玉等人率领偃师军队,与王世充等人合兵十多万,在洛口攻打李密,与李密隔着洛水相互对峙。隋炀帝下诏命令各路军队都听从王世充的调度。

隋炀帝派遣代理江都郡丞冯慈明前往东都,结果被李密抓获,李密一向听说他的名声不错,就邀请他坐下并慰问他,对他的礼遇非常优厚,于是对他说:“隋朝的国运已经完结,你能和我一起建立大功吗?”冯慈明说:“你家世代侍奉隋朝,荣华富贵都具备了。你不能好好守住家门,却和杨玄感一起起兵谋反,过去侥幸逃脱法网,才有今天的局面,现在又图谋反叛,我不明白你的高见。王莽、董卓、王敦、桓玄这些人不是不强盛,但最终都被消灭了,罪名还连累到祖宗。我宁愿死也不会听从你的命令!”李密听后大怒,就派人把他囚禁起来。冯慈明劝说看守他的人席务本,让他逃跑。席务本带着冯慈明的奏表前往江都,并且送信给东都分析盗贼的形势,走到雍丘时,被李密的将领李公逸抓获,李密又因为他的忠义而释放了他;冯慈明走出营门后,翟让杀死了他。冯慈明是冯子琮的儿子。

李密攻克洛口时,箕山府郎将张季珣坚守城池不投降,李密因为他兵力薄弱,就派人去招降他。张季珣极力辱骂李密,李密大怒,派兵攻打城池,不能攻克。当时李密的几十万大军驻扎在城下,张季珣四面被隔绝,所率领的士兵不过几百人,但他的意志却更加坚定了,发誓要战斗到死。过了很久,粮食和水源都耗尽了,士兵们瘦弱患病,张季珣安抚他们,没有人叛离,从三月到这个月,城池最终被攻破。张季珣见到李密后不肯下拜,说:“我是天子的爪牙,怎么能向盗贼下拜!”李密仍然想让他投降,便对他反复劝说诱导,他始终不服从,于是李密杀死了他。张季珣是张祥的儿子。

庚申日,李渊率领各路军队渡过黄河;甲子日,抵达朝邑,在长春宫住宿,关中的官吏百姓前来归附的人络绎不绝,像赶集一样。丙寅日,李渊派遣世子李建成、司马刘文静率领王长谐等各路军队几万人驻扎在永丰仓,防守潼关以抵御东方的军队,慰抚使窦轨等人听从李建成的调度;敦煌公李世民率领刘弘基等各路军队几万人攻打渭北地区,慰抚使殷开山等人听从李世民的调度。窦轨是窦琮的哥哥。

冠氏县长于志宁、安养县尉颜师古以及李世民妻子的兄长长孙无忌,在长春宫拜见李渊。颜师古名籀,以字行世。于志宁是于宣敏哥哥的儿子;颜师古是颜之推的孙子;他们都以文学才华闻名,长孙无忌还很有谋略。李渊都以礼相待并任用了他们,任命于志宁为记室,颜师古为朝散大夫,长孙无忌为渭北行军典签。

屈突通听说李渊向西进军,便任命鹰扬郎将汤阳人尧君素兼任河东通守,让他防守蒲坂,自己率领几万军队奔赴长安,却被刘文静阻拦。将军刘纲守卫潼关,驻扎在都尉南城,屈突通想前去投靠他,王长谐率先率领军队袭击并斩杀了刘纲,占据城池抵御屈突通,屈突通退守北城。李渊派遣将领吕绍宗等人攻打河东,但是不能攻克。

柴绍从长安前往太原时,对他的妻子李氏说:“岳父起兵反隋,现在我们一起走不行,我留下这里又会遭遇祸患,怎么办?”李氏说:“你只管快点走,我一个妇人,容易躲藏,会自己想办法。”柴绍于是出发了。李氏回到鄠县的别墅,散发家产,聚集部众。李渊的堂弟李神通在长安,逃入鄠县的山中,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人起兵响应李渊。西域商人何潘仁进入司竹园做强盗,有几万部众,劫持前尚书右卫李纲担任长史,李氏派她的家奴马三宝劝说何潘仁,让他与李神通会合,联合兵力攻打鄠县,攻克了县城。李神通的部众超过一万人,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任命前东城长令狐德棻为记室。令狐德棻是令狐熙的儿子。李氏又派马三宝劝说盗贼首领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人,他们都率领部众归附李氏。李仲文是李密的叔父;丘师利是丘和的儿子。西京留守多次派遣军队讨伐何潘仁等人,都被他们打败。李氏攻打盩厔、武功、始平,都攻克了,部众达到七万人。左亲卫段纶是段文振的儿子,娶了李渊的女儿,也在蓝田聚集部众,得到一万多人。等到李渊渡过黄河,李神通、李氏、段纶各自派遣使者迎接李渊。李渊任命李神通为光禄大夫,他的儿子李道彦为朝请大夫,段纶为金紫光禄大夫;派遣柴绍率领几百名骑兵沿着南山迎接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以及关中的各路盗贼,都请求向李渊投降,李渊一一写信慰问并授予官职,让他们各自留在原来的地方,听从敦煌公李世民的调度。

刑部尚书兼京兆内史卫文开年老,听说李渊的军队向长安进发,又忧又怕得了重病,不再参与政事,只有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尊奉代王杨侑据城坚守。己巳日,李渊前往蒲津;庚午日,从临晋渡过渭水,到永丰仓慰劳军队,打开粮仓救济饥民。辛未日,返回长春宫;壬申日,进军驻扎在冯翊。李世民所到之处,官吏百姓和各路盗贼纷纷归附,如同流水一般。李世民收纳当地豪杰作为僚属,在泾阳扎营,拥有精兵九万。李氏率领一万多名精兵在渭北与李世民会合,和柴绍各自设置幕府,号称“娘子军”。

在此之前,平凉的奴仆盗贼几万人包围了扶风太守窦璡,围攻几个月都没能攻克,盗贼军队的粮食耗尽了。丘师利派他的弟弟丘行恭率领五百人背着米麦、拿着牛酒前往奴仆盗贼的营地,盗贼首领拱手行礼,丘行恭亲手斩杀了他,对盗贼部众说:“你们都是良民,为什么要侍奉奴仆为主子,让天下人称呼你们为‘奴贼’!”众人都趴在地上说:“愿意改侍奉您。”丘行恭当即率领部众和丘师利一起到渭北拜见李世民,李世民任命他为光禄大夫。窦璡是窦琮的侄子。隰城尉房玄龄在军门拜见李世民,李世民一见他就像老朋友一样,任命他为记室参军,把他当作主要谋士。房玄龄也自认为遇到了知己,竭尽全力,凡是知道的事情没有不做的。

李渊命令刘弘基、殷开山分兵向西夺取扶风,拥有兵力六万,向南渡过渭水,驻扎在长安故城。城中守军出战,刘弘基迎击,打败了他们。李世民率领军队奔赴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都率领部众跟随他,驻扎在阿城,拥有精兵十三万,军队纪律严明,丝毫不侵犯百姓利益。乙亥日,李世民从盩厔派遣使者禀报李渊,请求约定日期赶赴长安。李渊说:“屈突通向东进军,不能再向西支援,不值得担忧了!”于是命令李建成挑选永丰仓的精兵从新丰奔赴长乐宫,李世民率领新归附的各路军队向北驻扎在长安故城,等到达后再听候调遣。延安、上郡、雕阴都请求向李渊投降。丙子日,李渊率领军队向西行进,所经过的离宫、园苑全部关闭,释放宫女让她们返回亲属身边。冬季十月辛巳日,李渊抵达长安,在春明门西北扎营,各路军队全部集结,总共二十多万人。李渊命令各军依照营垒驻扎,不得进入村落侵扰百姓。多次派遣使者到城下告知卫文升等人自己想尊奉隋朝的心意,没有得到回应。辛卯日,命令各路军队进军包围长安。甲午日,李渊把住所迁到安兴坊。

巴陵校尉鄱阳人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许玄彻、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人张绣等人谋划占据郡城反叛隋朝,推举董景珍为首领。董景珍说:“我一向出身贫寒低贱,不能让众人信服。罗川县令萧铣是梁朝皇室的后代,宽厚仁慈、气度不凡,请尊奉他为主,以顺从众人的期望。”于是派遣使者禀报萧铣。萧铣高兴地答应了,声称要讨伐盗贼,招募到几千人。萧铣是萧岩的孙子。

恰逢颍川盗贼首领沈柳生侵犯罗川,萧铣与他交战失利,于是对部众说:“现在天下都反叛了,隋朝的政令行不通,巴陵的豪杰起兵,想尊奉我为主。如果听从他们的请求,号令江南,就可以中兴梁朝的国运,用这个名义召见沈柳生,他也会听从我的。”众人都很高兴,听从命令,萧铣于是自称梁公,改变隋朝的服饰、旗帜,全部依照梁朝旧制。沈柳生当即率领部众归附萧铣,萧铣任命他为车骑大将军。起兵五天后,远近前来归附的人达到几万,萧铣于是率领部众向巴陵进发。董景珍派遣徐德基率领郡中豪杰几百人出城迎接,还没见到萧铣,沈柳生和他的党羽谋划说:“我最先尊奉梁公,功劳位居第一。现在巴陵的各位将领,职位都很高,兵力也很多,我如果进入城中,反而会位居他们之下。不如杀死徐德基,扣押他们的首领,独自挟持梁公进军夺取郡城,那么就没有人能超过我了。”于是杀死了徐德基。进城禀报萧铣,萧铣大惊说:“现在想拨乱反正,却突然自相残杀,我不能做你们的君主了。”于是步行走出军门。沈柳生非常害怕,趴在地上请罪,萧铣责备后赦免了他,然后整顿军队进入城中。董景珍对萧铣说:“徐德基是发起义兵的功臣,而沈柳生无故擅自杀死他,这样的人不诛杀,怎么能治理政事!况且沈柳生做盗贼很久了,现在虽然归附义兵,但凶狠叛逆的本性没有改变,和他共处一城,势必会发生变故。现在不除掉他,后悔就来不及了!”萧铣又听从了他的建议。董景珍逮捕沈柳生,将他斩首,沈柳生的部众全部溃散离去。丙申日,萧铣修筑祭坛,举行燔燎祭祀,自称梁王,改年号为鸣凤。

壬寅日,王世充连夜渡过洛水,在黑石扎营,第二天,分兵守卫营地,自己率领精兵在洛北列阵。李密听说后,率领军队渡过洛水迎击,李密的军队大败,柴孝和溺水而死。李密率领麾下精锐骑兵渡过洛水南岸,其余部众向东逃到月城,王世充追击包围了月城。李密从洛水南岸策马直奔黑石,王世充的营地中一片恐慌,接连举起六次烽火,王世充解除对月城的包围,狼狈地回师自救;李密回军与他交战,大败王世充,斩首二千多级。

甲辰日,李渊命令各军攻城,约定“不得侵犯七庙以及代王、宗室,违反者诛灭三族!”孙华被流箭射中身亡。十一月丙辰日,军头雷永吉率先登上城墙,于是攻克了长安。代王杨侑在东宫,身边的侍从都逃跑了,只有侍读姚思廉在身旁侍奉。士兵将要登上殿堂,姚思廉厉声呵斥他们说:“唐公发动义兵,是为了匡扶帝室,你们不得无礼!”众人都愣住了,排列在庭院中。李渊到东宫迎接代王,把他迁到大兴殿后面,让姚思廉搀扶代王到顺阳阁下,李渊流泪下拜后离去。姚思廉是姚察的儿子。李渊返回,住在长乐宫,与百姓约定十二条法令,全部废除隋朝的苛刻禁令。

李渊起兵时,西京留守官员挖掘了他的祖坟,毁坏了他的五庙。到这时,卫文开已经去世,戊午日,李渊逮捕了阴世师、骨仪等人,列举他们贪婪苛刻、抗拒义兵的罪行,将他们全部斩首,受牵连而死的有十多人,其余的人没有追究。

马邑郡丞三原人李靖,一向与李渊有矛盾,李渊进入长安后,准备斩杀他。李靖大声呼喊说:“您发动义兵,是想平定暴乱,现在却要因为私人恩怨杀死壮士吗!”李世民极力为他求情,李渊才赦免了他。李世民于是召他进入幕府任职。李靖年轻时就有志向和气节,兼具文武才略,他的舅舅韩擒虎常常抚摸着他说:“能和我谈论将帅谋略的,只有这个孩子啊!”王世充自从洛北战败后,坚守营垒不出战;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慰劳他,王世充又惭愧又害怕,请求与李密交战。丙辰日,王世充与李密隔着石子河列阵,李密的军阵南北绵延十多里,翟让先与王世充交战,失利后退兵;王世充追击他,王伯当、裴仁基从侧面截断王世充的后路,李密率领中军进攻,王世充大败,向西逃走。

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劝说翟让自己担任大冢宰,总领各项事务,以夺取李密的权力,翟让没有听从。翟让的哥哥柱国荥阳公翟弘,是个粗鄙愚蠢的人,对翟让说:“天子应该由你自己来做,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你如果不愿意,我来做!”翟让只是大笑,没有放在心上,李密听说后很厌恶他们。总管崔世枢从鄢陵刚归附李密时,翟让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府中,向他索要财物,崔世枢设法筹措还没完成,翟让就准备对他施加刑罚。翟让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赌博,邢义期犹豫着没有前来,翟让就杖打了他八十下。翟让对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之前攻破汝南,得到了很多珍宝财物,只交给魏公,完全不给我!魏公是我拥立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房彦藻很害怕,把这些情况禀报给李密,并且与左司马郑颋一起劝说李密:“翟让贪婪固执、不仁不义,有目无君主之心,应该尽早除掉他。”李密说:“现在安危还没有确定,就相互诛杀,怎么向天下人显示我们的诚意呢!”郑颋说:“毒蛇咬了手,壮士就会斩断手腕,这是为了保全大局。如果翟让先得势,我们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密于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设宴召见翟让。戊午日,翟让与哥哥翟弘以及侄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前往拜见李密,李密与翟让、翟弘、裴仁基、郝孝德一起就座,单雄信等人都站立侍奉,房彦藻、郑颋往来巡视。李密说:“今天与各位达官贵人饮酒,不需要太多人,身边只留下几个人侍奉就可以了。”李密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翟让身边的人还在。房彦藻对李密说:“现在正在饮酒取乐,天气非常寒冷,司徒身边的人,请赏赐他们酒食。”李密说:“听从司徒的安排。”翟让回应说:“很好。”于是把翟让身边的人全部带出去,只有李密手下的壮士蔡建德持刀站立侍奉。酒菜还没上来,李密拿出一把好弓,与翟让练习射箭,翟让正要拉满弓,蔡建德从背后用刀砍他,翟让倒在床前,声音像牛吼一样,蔡建德同时杀死了翟弘、翟摩侯、王儒信。徐世积跑了出去,守门的人砍伤了他的脖子,王伯当从远处呵斥制止了守门人。单雄信跪地叩头请求饶命,李密赦免了他。身边的人都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密大声说:“我和各位一起发动义兵,本来是为了铲除暴乱。司徒专横贪婪、暴虐无道,欺凌侮辱百官,不再有上下之分;现在只诛杀他一家人,各位没有牵连。”命令手下搀扶徐世积到帐幕下,亲自为他包扎伤口。翟让的部下想要溃散,李密派单雄信前去安抚,不久李密独自骑马进入翟让的营地,逐一安抚慰问,命令徐世积、单雄信、王伯当分别统领翟让的部众,内外局势于是稳定下来。翟让残忍,翟摩侯猜忌,王儒信贪婪放纵,所以他们死的时候,部下没有人为他们哀悼;但是李密的将领们从此开始有了猜疑之心。起初,王世充知道翟让与李密一定不能长久和睦相处,希望他们互相图谋,自己可以趁机从中获利。等到听说翟让死了,王世充非常失望,叹息说:“李密天资英明果断,他到底是龙是蛇,实在难以预料啊!”

壬戌日,李渊准备好皇帝的车驾,迎接代王杨侑在天兴殿即皇帝位,杨侑当时十三岁,大赦天下,改年号,遥尊隋炀帝为太上皇。甲子日,李渊从长乐宫进入长安。任命李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把武德殿作为丞相府,把“教”改为“令”,每天在虔化门处理政务。乙丑日,榆林、灵武、平凉、安定等郡都派遣使者前来请求任命。丙寅日,诏令军国机务,无论大小,文武官员的设置,无论贵贱,典章制度和赏罚,都归丞相府掌管;只有祭祀天地、四季宗庙祭祀需要上奏皇帝。设置丞相府官属,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何潘仁派李纲入朝拜见李渊,李渊留下了他,让他专门掌管选拔官员的事务。又任命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让他制定礼仪制度。窦威是窦炽的儿子。李渊拿出府库中的全部财物赏赐给有功的人,国家财政因此不足,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上计策,认为“现在义师几万人都聚集在京师,柴草价格昂贵而布帛价格低廉;请求砍伐长安六街以及皇家园林中的树木作为柴薪,用来交换布帛,可以得到几十万匹布帛。”李渊采纳了他的建议。己巳日,立李建成为唐王世子,任命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河南各郡都归附了李密,只有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梁郡太守杨汪仍然为隋朝坚守。李密写信招降杨庆,向他陈述利害关系,并且说:“大王的祖先,本来居住在山东,本姓郭,并不是杨氏宗族。‘芝焚蕙叹’的悲伤,与你情况不同(不必为隋朝殉葬)。”起初,杨庆的祖父元孙早年丧父,跟随母亲郭氏在舅舅家长大。等到武元帝(李渊的祖父李虎)跟随周文帝在关中起兵,元孙在邺城,担心被高氏诛杀,就冒姓郭氏,所以李密这样说。杨庆收到信后很惶恐,当即献出郡城投降李密,恢复郭姓。

十二月癸未日,追谥唐王李渊的祖父襄公李虎为景王;父亲仁公李昞为元王,夫人窦氏为穆妃。

薛举派遣他的儿子薛仁果侵犯扶风,唐弼占据汧源抵御他。薛举派遣使者招降唐弼,唐弼于是杀死李弘芝,请求向薛举投降,薛仁果趁他没有防备,袭击打败了他,吞并了他的全部部众。唐弼率领几百名骑兵逃到扶风请求投降,扶风太守窦璡杀死了他。薛举的势力更加壮大,部众号称三十万,谋划夺取长安;听说丞相李渊已经平定长安,于是包围了扶风。李渊派李世民率领军队迎击他。又派姜謩、窦轨一起出兵散关,安抚陇右地区;左光禄大夫李孝恭招抚慰问山南地区;府户曹张道源招抚慰问山东地区。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

癸巳日,李世民在扶风攻打薛仁果,大败薛仁果,追击到垅坻才返回。薛举非常害怕,问他的群臣说:“自古以来天子有投降的事情吗?”黄门侍郎钱唐人褚亮说:“赵佗归附汉朝,刘禅在晋朝做官,近代的萧琮,至今仍然尊贵。转祸为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事情。”卫尉卿郝瑗快步上前说:“陛下问得不对!褚亮的话多么荒谬啊!从前汉高祖多次战败逃亡,蜀先主屡次失去妻子儿女,最终都成就了大业;陛下怎么能因为一次交战失利,就仓促定下亡国的计策呢!”薛举也后悔了,说:“我只是用这句话试探一下各位罢了。”于是重赏郝瑗,把他当作主要谋士。

乙未日,平凉留守张隆,丁酉日,河池太守萧瑀以及扶风、汉阳郡相继前来投降。李渊任命窦璡为工部尚书、燕国公,萧瑀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姜謩、窦轨进军到长道,被薛举打败,率军返回。李渊派通议大夫醴泉人刘世让安抚召集唐弼的残余部众,与薛举相遇,交战失利,被薛举俘虏。

李孝恭击败了朱粲,将领们请求把俘虏全部杀掉,李孝恭说:“不行,如果这样做,以后谁还愿意投降呢!”于是全部释放了俘虏。李孝恭于是从金川出兵巴、蜀,檄文所到之处,有三十多个州投降归附。

屈突通与刘文静相持了一个多月,屈突通又派桑显和连夜袭击刘文静的营地,刘文静与左光禄大夫段志玄全力苦战,桑显和战败逃走,刘文静俘获了他的全部部众,屈突通的处境更加窘迫。有人劝说屈突通投降,屈突通流泪说:“我先后侍奉两位君主,君主对我恩重如山。享用别人的俸禄却在危难时背叛,我不能这样做!”常常抚摸自己的脖子说:“应当为国家受这一刀!”慰劳勉励将士时,没有不流泪的,将士们也因此对他心怀感激。丞相李渊派遣他的家僮前去招降他,屈突通当即斩杀了家僮。等到听说长安失守,家属都被李渊俘获,屈突通于是留下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率领军队向东出发,准备奔赴洛阳。屈突通刚离开,桑显和就献城投降了刘文静。刘文静派遣窦琮等人率领轻骑兵与桑显和一起追击屈突通,在稠桑追上了他。屈突通摆下军阵自卫,窦琮派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前去劝降。屈突通骂道:“你这个叛徒来干什么!从前我与你是父子,现在我与你是仇敌!”命令身边的人射箭射击他。桑显和对屈突通的部众说:“现在京城已经陷落,你们都是关中人,离开后想去哪里呢!”众人都放下兵器投降了。屈突通知道无法幸免,于是下了马,向东南方向拜了两拜,大声哭着说:“我力量耗尽落到这个地步,不敢背叛国家,天地神灵可以作证!”士兵们押着屈突通送到长安,李渊任命他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兼任秦公元帅府长史。

李渊派屈突通到河东城下招降尧君素,尧君素见到屈突通,悲痛得抽噎不止,屈突通也泪流满面,沾湿了衣襟,于是对尧君素说:“我的军队已经战败,义旗所到之处,没有不响应的,形势已经这样了,你应当早日投降。”尧君素说:“您是国家的大臣,主上把关中委托给您,代王把国家社稷托付给您,您怎么能背叛国家苟且偷生,还来做别人的说客呢!您骑的马,就是代王赏赐的,您还有什么脸面骑它呢!”屈突通说:“唉!君素,我是力量耗尽才来的。”尧君素说:“现在我的力量还没有耗尽,不用多说了!”屈突通惭愧地退了回去。

东都洛阳的米价涨到一斗三千钱,饿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

庚子日,王世充的军队中有士兵逃亡投降李密,李密问:“王世充的军队中在做什么?”士兵说:“近来看到他在大量招募士兵,多次犒劳将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密对裴仁基说:“我差点落入这个奴才的计谋中,你知道吗?我长时间不出兵,王世充的粮草将要耗尽,又求战不得,所以招募士兵、犒劳将士,想趁着月底天黑袭击仓城,我们应该迅速防备。”于是命令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率领军队分别驻扎在仓城两侧等待王世充。当天夜里三更时分,王世充的军队果然来了,王伯当首先遇到他们,与他们交战,失利。王世充的军队随即攻城,总管鲁儒击退了他们,王伯当重新收兵进攻,王世充大败,他的骁将费青奴被斩首,士兵战死、溺死的有一千多人。王世充多次与李密交战,都没有取胜,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慰劳他,王世充诉说兵力不足,多次作战疲惫不堪;杨侗又增派七万兵力补充他。

刘文静等人率领军队向东夺取土地,攻占了弘农郡,于是平定了新安以西的地区。

甲辰日,李渊派遣云阳县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招抚巴、蜀地区,攻占了这些地方。

乙巳日,方与盗贼首领张善安袭击并攻陷了庐江郡,于是渡过长江,到豫章归附林士弘;林士弘怀疑他,在南塘上扎营。张善安怨恨他,袭击打败了林士弘,烧毁了他的外城后离去,林士弘迁居到南康。萧铣派遣他的将领苏胡儿袭击豫章,攻克了豫章,林士弘退守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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