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欧头每天就遛鸟、下棋,他老伴说是身体不太好,就那次冬天泡冰水里留了病根,几个月也不见出来一次。”
“家里谁做饭?”
“老欧头吧。”
万善嗤笑一声,转头问黑子,“姚墨,你来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黑子观察万善眼色,努力思考回答,“如果老欧太太身子骨不好,常年卧床,她怎么会洗衣做饭?”
包老蔫急了,反驳黑子,“我没说老欧太太卧床不起,我是听说她身体不好,常年不出门。”
“身体不好做什么饭?还洗衣服?老欧头有精气神遛鸟下棋,他不能洗衣服做饭啊?咱关外谁家媳妇病了男的还等着吃现成的?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黑子得理不饶人继续追问:“就说老欧头,你见过吧?他衣服干不干净?院里门口干不干净?如果干净,证明老欧头会干活还利索,那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媳妇?还有心情遛鸟下棋。”
“那他照顾完了出来下棋不行吗?老欧太太又不是重病下不来床,他都很少买药。”
万善打断二人的争吵,盯着三个人。
“黑子说的有道理,我为什么抓住这一点,也是给你们上上课。无论办案还是与人打交道,记住,你的对手是人,有人的喜怒哀乐,也有人情世故。凡是与世俗常理相违背的,基本都有问题。”
“试想想,一个退休的老头,打扮利利索索,每天遛鸟下棋,要么是他媳妇照顾的好,恰恰证明他老婆身体不好是假的。”
“要么证明他自私,只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不管媳妇生病在家,这样的人,媳妇在冰水里泡坏了身子不能生,他还能不离不弃?”
“要知道旧社会休掉一个不能生的女人,重新娶个媳妇,周围人也不会骂她无情。所以,他口中的老婆子生病,他却每天悠闲外出,是不是很反常理呢?”
彭嘎巴一拍大腿,表情夸张,“对啊,头儿,您太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找到破绽,要不是您这么抽丝……拔丝……我们还想不明白呢。”
黑子撇着嘴嫌弃道:“那叫抽丝剥茧,你还拔丝地瓜呢。”
“你滚边拉去,显着你了,我这是被头儿的分析惊到了。”
万善一摆手,“闲话少叙,二毛子跟老欧头怎么认识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附近有认识人吗?最好找个理由让人去他家看看。”
包老蔫思忖片刻,“我马上去办。”
“嘎巴你跟着一块去,最好能能跟着一起进屋看看,毕竟你观察细致。”
彭嘎巴腰板儿挺起来,“头儿,保证办得明明白白的。”
黑子鼻孔哼了几声,对彭嘎巴的臭德行表示不屑。
“头儿,那几个毛子应该不在这儿,附近那么多双眼睛呢,家里多了三个人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万善点着西北角落那处房子,“房子在胡同端头,看着院墙面积应该不小,西侧小路不足三米宽,应该走的人不多,北侧望过去没有房顶,证明无人居住。”
“晚上翻墙进来也不会被人发现,加上老欧太太常年在家不出门,老欧头出门下棋,谁也不会没事到他家上门,短时间住几个人没问题。”
“那粮食不够吃吧?照您说的三个毛子,那不得吃五个人的粮食。”
“你怎么知道老欧头没在家里囤粮食呢?民国到抗战他就住这里,老鼠囤粮食一年还能囤上百斤呢。那几年自然灾害,后面将近二十年呢。再偷偷从黑市倒腾点。别说三个人,十个人吃俩月的粮食都够。”
黑子茅塞顿开,“要照这么说的话,攒够了粮食,每次都放新的吃旧粮,确实够了。”
“头儿,就咱俩带枪了,里面五个敌人呢,要是都有武器不好办啊,要不要我去找联防队的帮忙。”
“稍安勿躁,等嘎巴打探清楚的,万一这是敌人的障眼法,容易打草惊蛇。那些人是契卡的特工,不是街头小毛贼,前面我抓了五个你就以为他们很好对付,轻敌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二十分钟后,包老蔫着急跑过来,“老大,老大,完了,二毛子突然抽风,跟彭嘎巴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不忙,打架死不了人,嘎巴身上也有功夫,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儿?”
“啊?”包老蔫被万善冷静的态度激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黑子催促他,“快说啊,为啥打起来了?”
“我找了跟我出过货的飞腿子,让他找个由头去老欧头家看看。”
万善递给他一支烟,“你用什么理由让飞腿子帮忙的?慢慢说清楚。”
“我说听人提起过老欧头手里有好东西,结果今天去个二毛子也是兑货的,让飞腿子帮我摸摸情况,别让二毛子抢先得手。我还答应,打听清楚给他两块钱跑腿钱。”
包老蔫吐了一口烟,“我在旁边看他和嘎巴进去了,过了七八分钟,里面就打起来了,我趴门口看到嘎巴和二毛子干起来了,赶紧跑回来找你。”
“二毛子手里有没有家伙?”
“没有。”
“飞腿子也在里面,二对一嘎巴也不会吃亏,你怕啥?”
“我不是、不是怕屋里面藏着毛子,万一冲出来给嘎巴一枪,人不就完了吗?”
“慌什么?把汗擦干净,天塌不下来。你带着黑子过去瞅瞅。”
嘱咐黑子,“姚墨把枪和证件给我,进去观察情况,不要硬来,安全带着嘎巴撤退才是首要任务。”
“是。”
万善和他俩兵分两路,绕到后院墙,果然是一处荒地,草长得跟人一般高。
踩着墙边堆的木头,小心露出眼睛,前院彭嘎巴跟人对骂嗓门不小,都是市井无赖话,互相问候对方女性家属和生理结构。
夹杂当对方长辈,一直追溯到八辈祖宗。
后院有煤棚和石磨盘,还有一口封口的石井,后窗拉着窗帘。
万善俯下身子跳到地上,站在后墙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沿着西侧土路走到拐角,听到里面还在骂。
院门一开,黑子拉着骂骂咧咧的嘎巴出来,还跟里面的人道歉,另一个矮瘦男人帮忙关大门。
包老蔫一招手,四个人匆匆离去,万善没有动,院门再次打开,探出一个脑袋,万善连忙躲起来。
‘咣’
院门关上,老头在劝慰别人:“建国,别生气,继续喝酒。”
气急败坏的年轻人骂道:“妈的,要不是看你面子,刚才我非弄死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