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境议事堂。
白希鸾乖巧地坐在闻人煌下首的座位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她没想到刚回来就遇上这么大阵仗,上次见到七堂这么多大佬齐聚,还是她初来无极境的时候,也是在这议事堂。
但比起那时的陌生与忐忑,如今再见这些内院核心人物,她心里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今日的氛围,似乎格外沉闷压抑了些,连她那位向来风情万种的美人师父牵机,此刻都板着一张脸。
“煌老大,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喊来,到底出什么大事了?”钱多多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随手丢在桌面上,嘴里抱怨着,“好歹让我回去换身行头吧?这一身都快馊了!”
闻人煌只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装什么大尾巴狼?区区一个清洁术就能解决的事情。
白希鸾却使劲抿着嘴,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实在是因为钱多多此刻的形象太过滑稽,身材打扮还是那个富态的钱老板,顶着的却是一张五官精致可爱的娃娃脸。
说实话,有些割裂。
“想必太傅府发生的事,你们回来的路上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了。”
闻人煌坐在首座,单手支撑着额头,沉声开口,直奔主题。
“何止是听说!”钱多多立刻接话,语气夸张,“人家叶家和碧灵宗的人,都快在路上把我们堵截了!”
“哦?”闻人煌微微挑眉,总算是有了些兴趣。
在座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过来,眼中闪烁着探究与好奇。
“也没什么大事儿。”
钱多多顶着这么多道视线,丝毫不怵,将他们如何在路上救下千阙,又如何遇到谷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怀疑烧了太傅府的人是千阙?”闻人煌听罢,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钱多多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呃……照理说,他的嫌疑最大,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千阙的确符合所有怀疑条件,可这行事风格,又实在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白希鸾垂眸,沉默不语。
毕竟,她是亲眼在那幻境中见过,千阙确实做出过焚烧整座北城、让武禄真葬身火海之举。
除非……
那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许,就连当初烧毁北城的,也并非千阙本人?
再次回想幻境中的种种细节,白希鸾心头猛地一跳!
她好像……
确实没有亲眼看到放火之人!
只是在焚毁的北城上空,瞥见了一道模糊的凤凰虚影,便先入为主地认定是千阙所为。
“怎么了?”身旁的闻人煌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波动。
白希鸾表面淡定地摇了摇头。
难不成要告诉大家,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她便对千阙心生怀疑?
“确实蹊跷。”翟修咬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野果,漫不经心地插话,“我看呐,还是等老凤凰回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眼刀倏地扫来,翟修对上自家亲哥翟翼那毫无温度的目光,立刻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讪讪地正襟危坐。
“的确不是千阙干的。”一道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礼摇着扇子,施施然走了进来,“毕竟,那家伙现在正被老大勒令在无定观静养呢。”
白希鸾循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温礼那标志性的招牌微笑,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他话里的内容。
白希鸾、钱多多、翟修三人极其默契地同时转头,目光齐刷刷射向首座的闻人煌。
感情这家伙早就知道了,却还故意问他们。
“老凤凰……已经回来了?”翟修惊讶得连野果都忘了啃。
“咦?没人告诉你们吗?”温礼故作惊讶,扇子摇得越发悠闲,“所以你们刚才是在这议事堂……聊家常?”
这张嘴,真是稳定发挥……
“可是,如何完全洗清老凤凰的嫌疑呢?”钱多多追问道,神色认真起来。
其实死一个太傅之子,无极境还真未必放在眼里,他们只是需要知道真相。
若真是千阙所为,无极境也不惧与叶家和碧灵宗起冲突,但若不是,这口黑锅,无极境绝不背!
“据老凤凰所说,他的确是想要去查探一番叶高邈的情况,毕竟被叶家追杀了一路,心里没点怨气是不可能的。”温礼找到个空位坐下,“太傅府虽不是他所烧,但巧了,他看到了罪魁祸首。”
“谁啊?到底是谁?”钱多多迫不及待地追问。
在座其他人也幽怨地看着温礼。
你丫的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温礼却丝毫不急,慢条斯理地“唰”一声合上折扇,用扇骨轻点桌面:“一个屠夫。”
“唬谁呢?!”钱多多瞬间炸毛,“一个屠夫能把堂堂太傅府烧成那样?还偏偏就烧死了叶高邈那个败家子?”他严重怀疑温礼又在拿他们寻开心。
不止钱多多,在场几乎没人相信,搅动风云、引得叶家和碧灵宗震怒的真凶,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屠夫。
唯有闻人煌沉默不语,手指轻敲桌面,表情高深莫测。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温礼微笑着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却感受到一丝渗人的气息,顿时就怂了,但嘴上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骗得还少吗?”
“嗯?”温礼耳朵微动,眉梢挑得更高。
“没……没什么……”钱多多立马认怂。
看他这副模样,议事堂内凝重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些许,几人脸上都露出些无奈的笑意。
“那屠夫为何要烧太傅府?”白希鸾迫不及待地将话题拉回正轨。
毕竟,最初最怀疑千阙的人,其实就是她。
“哟,没看出来,小丫头你也这么关心千阙的事儿?”
温礼看向白希鸾,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如此关注,如果他没记错,这小丫头因为梁盼儿她们的过节,对千阙可是颇有微词的。
“说正事。”闻人煌出声打断,“说完让他们回去休息,我们还需尽快部署。”
温礼这才收敛了调侃的神色,继续说道:“那屠夫的女儿,两年前不幸被叶高邈玷污,小姑娘年纪轻轻便投河自尽了,屠夫一纸诉状告到官府,不料非但没能申冤,反被一群地痞流氓打断了腿。”
“真是个畜生!”牵机终于忍不住,拍案怒斥。
她生平最恨两种人,一是负心汉,二是欺辱女子的败类!
白希鸾也感到不适,这已经是她来到这大陆内听到的第二起类似悲剧了。
在这个大陆,女子的名节固然重要,但她深知,令那些女子感到绝望的,从来不是所谓贞洁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那种被恶魔玷污、身心俱创、无处申冤的极致痛苦与绝望,那远比肉体上的伤痛更加致命。
“但是,”温礼话锋一转,语气沉凝下来,“据我们查到的消息,这名屠夫,明明早在两年前,便已因病亡故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