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时川!!”
只夏的嗓音,因为极致的气愤和羞耻而微微发着抖。那声音,像一只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濒死的猫,尖锐,又带着几分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破碎的嘶哑。连储物间里那些温热的雾气,都仿佛被她这股滔天的怒火,逼得退后了几分。
时川还僵硬地站在门口。他的手,还死死地攥着那个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脸上的血色,也在那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像一张被浸泡在冰水里的、脆弱的白纸。
“对、对不起,夏姐,我、我……我是来找拖把的……”
这句话,从他那已经不受控制的嘴里挤出来,连每一个音节,都磕磕绊绊。像一个被人拎着衣领,逼到了悬崖边上,却还在嘴硬地,为自己辩解的、愚蠢的囚徒。
可那份灭顶的紧张感,还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
“叮——”
一道轻飘飘的、属于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就插进了这片已经荒诞到极致的场景里。
时川猛地回过神来,脑子里“嗡”的一声。
电梯门,正对着这条走廊的尽头。那两扇冰冷的金属门板,正像舞台的帷幕一样,缓缓地、无情地向两侧滑开。
他的呼吸,瞬间,就窒住了。
要是……要是被人看见了……要是被公司的任何一个人看见,他,时川,正杵在这扇半开着的、往外冒着热气的储物间门口,而他的身后,是那个近乎赤裸的、他们品牌部的绝对权威——只夏……
只夏是谁?她是公司里出了名的高冷女王,是市场部的王牌武器,是传说中那个能让最难缠的大客户,都开不了口砍价的铁娘子。而他呢?他只是一个连迟到,都会紧张到胃疼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社畜……
无数个“要是”,像一把滚烫的弹珠,被尽数砸进了时川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疯狂乱响。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被看到。
他自己被开除也就算了,可是只夏的名声——
他的眼前,闪电般地,闪过了只夏平时在会议桌前,面无表情地,用激光笔,一下一下地点评着那些数据的样子。那股子清冷、疏离、不容置喙的气场,在此刻,被这片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场景,碾碎得一干二净。
时间,仿佛只凝滞了零点几秒。
时川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弹簧,狠狠地弹回了胸腔里。他猛地向前一扑,一把就揽住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拉起浴巾遮挡自己的只夏,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胸前。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扇该死的储物间的门,“砰”的一声,彻底关死。
“嘭——”
门外,那个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脚步声明显地顿了一下。
隔着这扇薄薄的门板,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时川死死地按着门把手,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居然还闪过了一丝庆幸:幸好……幸好自己是跳进来了。
可他也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个,比刚才还要更糟糕、更致命的事实——
他现在,正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圈着那个,他昨天晚上,才刚刚用一瓶矿泉水,“Ko”过的人。那个,他高高在上的、平日里连对视都不敢的,顶头上司。
只夏没有说话。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动作,震得怔了一秒。冰凉的水珠,还顺着她的发尾,一颗一颗地滑下来,打湿了他衬衫的领口。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刚刚用过的洗发水的清香,还混着一点,被冒犯到了极点的、压抑着的怒火。那气息,温热,却又像一道道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来的、微弱的电流。
这间狭小的储物间,不足两平方米。
墙壁上,还贴着几块廉价的挂钩,上面挂着洗洁精、刷子,和一个已经褪了色的塑料水桶。头顶那唯一的、昏黄的灯泡,正摇摇欲坠地,忽明忽暗地,将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肩头,像一部信号不良的、卡顿的老电影。
只夏此刻,甚至连转个身都做不到。她只能将自己那片光洁的,还带着水汽的后背,死死地,贴在那面冰冷的墙壁上。
“你、你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她自己,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憋得脸颊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时川也不敢看她。他僵着后背,整个人,像一根被强行塞进瓶子里的、干巴巴的树枝,紧紧地贴在她的面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不知疲倦地,响个不停。像一只不小心落入了纸箱里的、惊慌失措的小兽,正一次又一次地,徒劳地撞击着那脆弱的箱壁。
只夏的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糨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昨天晚上加班到半夜3点多改方案,索性就没有回家去了。
今天早上也就小睡了一会,马上起来洗个澡,恢复下精神。毕竟,上午10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怎么就会跟时川这个小子,用这样的方式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