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孝军的话,方辰阳紧绷的肩头微微松弛,指节泛白的手掌缓缓松开,匕首锋利的刃尖终于离开了张孝军颈侧的皮肤。那柄寒光凛冽的利刃如一道冰弧悬在半空,刀刃上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亮光。梁治河一直屏息凝神的胸膛终于重重起伏,目光如炬般盯住方辰阳,声音裹挟着山风般的凛冽:“小子,敢拿匕首抵首长的喉咙,这笔账记下了,待选拔结束,看你怎么交代!”方辰阳喉头动了动,正欲开口辩解,周明川已一个箭步跨上前,脚跟重重磕地,标准的军礼如刀劈斧凿般利落:“报告首长!我们正在进行年度特种兵终极考核,方辰阳同志为应对突发情境,采取了非常手段,请首长指示!”
周明川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梁治河右手食指指向方辰阳等人,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哼,等着。”张孝军凝视着方辰阳垂在身侧仍微微颤抖的手,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嘴角浮起一抹军人特有的刚毅笑意,声音如磐石般沉稳:“很好,选拔进行到这一步,看来你们确实遇到了‘难题’。”他刻意加重了“难题”二字,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庞,“记住,此刻是考核时间,这里没有首长,只有腿部受伤需要护送的老乡张孝国,和一个在山林中迷路的驴友梁治河。”他指了指自己与梁治河,语调陡然转厉:“你们要做的,是在特种兵选拔的前提下,完成既定任务。我们只旁观,不干预——但你们的每一个抉择,都将被计入最终评分。”
暮色渐浓,山风裹挟着草木的腥气掠过众人肩头。方辰阳望着张孝军鬓角斑驳的白发与梁治河,心中疑云渐散。方才那番对峙的惊心动魄仍在胸腔震荡,此刻却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流——这哪里是伪装?分明是首长与警卫员以身涉险,在实战环境中考验他们的应变与忠诚。周明川挺直的脊背透出紧绷的肃穆,他深知,这场考核远未结束:如何在特种兵选拔的前提下,妥善护送两位“平民”穿越危机四伏的原始山林?如何平衡任务需求与突发状况?真正的考验,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
张孝军与梁治河已倚靠在斑驳的树干旁,仿佛真的成了需要庇护的弱者。前者闭目养神,后者警惕地扫视四周,方辰阳攥紧匕首的手再次收紧,指腹摩擦着刀柄的防滑纹路,心中暗忖: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考核,他必须赢——不仅为荣誉,更为证明自己配得上那枚即将到来的特种兵徽章。
暮色如墨,山风裹挟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掠过山脊,方辰阳、萧胖子与付永涛围坐在篝火旁,火舌舔舐着枯枝,在三人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方辰阳用树枝拨弄着跳跃的火苗,和萧胖子、付永涛诉说着分开后的事情。
篝火另一侧的周明川正半跪在地,向倚靠在树干上的张孝军详细汇报着选拔赛的进展。他手中的战术手电筒光束如利剑劈开黑暗,在地图上勾勒出蜿蜒的路线:“从考核开始至今,各小组已完成了丛林渗透、夜间突袭、伤员救护等科目,目前方辰阳所在的第三小组因遭遇突发状况,需携带两位‘平民’撤离至安全区……”张孝军闭目养神,斑驳的鬓角在火光中泛着银芒,梁治河则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周明川汇报完毕,起身快步走向方辰阳等人。他蹲下身,手指在地图上小溪的某处重重一点:“同志们,形势有变——我们必须携带伤员和驴友同行,这严重拖慢了行进速度。原计划直插集合点的路线已不可行,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他语调急促,战术手套上的泥渍随着手势簌簌掉落,“我建议沿这条小溪向东行进,这里已接近安全区域,有搜救组的固定巡逻点。只要抵达坐标点释放急救信号,直升机很快就能抵达,将张首长送去救治。这样我们就能卸下包袱,轻装前进。”
方辰阳俯身凝视地图,指尖沿着溪流轨迹滑动。溪水在地图上蜿蜒如银蛇,标注的安全区域泛着淡绿色,与周遭浓重的危险红色形成鲜明对比。他抬头望向周明川,火光在他眸中跳动:“班长,这方案可行。溪流沿岸地势平缓,便于隐蔽转移,且沿途有水源补给,能降低暴露风险。”萧胖子搓了搓胖乎乎的手掌,瓮声瓮气附和:“对,总比背着伤员翻山越岭强,我这老腰可经不起折腾。”付永涛始终未言语,只是将地图上的等高线反复摩挲,最终点了点头。
周明川环顾众人,眉峰微蹙:“那大家还有要补充的吗?”方辰阳忽地压低声音,目光如炬:“班长,我们要不要将童班等几人的行踪告知首长?”此言一出,篝火旁的空气骤然凝固。周明川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战术手套不自觉攥紧——童安然小组此刻正沿着另一条高危路线前进,若告知首长,必然引发连锁反应:首长或许会命令全员转向支援,甚至亲自带队,这无疑将更多人卷入未知的危险;但若隐瞒,一旦后续暴露,又该如何解释?隐瞒首长命令的罪名,足以让所有人前途尽毁……
山风掠过,篝火噼啪作响。周明川的呼吸愈发沉重,他望向方辰阳,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寻得答案。方辰阳的声音如淬火的刀刃般冷冽:“班长,我建议暂不提及。我们四人全力护送首长抵达安全区后,立即脱身追赶童班。没必要让更多战友陪我们冒险——毕竟,首长安危才是首要任务。”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童班所在的方位轻轻叩击,仿佛敲响了命运的鼓点,“而且,以我们的速度,完全能在搜救组抵达前脱身。届时即便首长追问,也可推说‘情况紧急,擅自决定’。”
周明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方辰阳的提议带着极大的风险,但若为保全全班,这或许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他转头望向萧胖子和付永涛,萧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付永涛的食指仍在地图上摩挲,突然停在了溪流与童班路线交汇处,声音沙哑如砂纸:“若途中遭遇伏击,我们或许能借溪流转向,与童班汇合……但必须确保首长安全抵达坐标点。”
夜色愈发浓稠,篝火渐熄。众人悄然整理装备,匕首入鞘的铿锵声、战术背包的拉链声、压低嗓音的战术部署声,在黑暗中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远处,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将童安然小组的身影镀上一层流动的寒芒。他们正沿着小溪上游的险峻峭壁艰难攀爬,岩壁如巨兽獠牙般嶙峋突兀,每一寸落脚点都需以指尖抠住石缝,靴底与湿滑的苔藓反复较量。童安然率先登上峭壁顶端,单膝跪在突出的岩石上,战术匕首插入岩缝作为支点。她屏息凝望远处——方辰阳等人消失的方向,夜色浓稠如墨,唯有山风裹挟着未知的呼啸掠过耳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纹,那凹凸的防滑纹路仿佛还残留着方辰阳教她握刀时的体温。心口如压重铅,她深知追兵的脚步正蚕食着夜色,而方辰阳他们却在为自己这几个人打着掩护,每一步都如履薄刃。
“班长,他们都上来了!”田甜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带着攀爬后的喘息。童安然回眸望去,万辉正将最后一名队员展鹏拽上岩顶,三人浑身泥渍,战术背心被荆棘划出数道裂痕。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如淬火的刀刃般冷冽:“我们在最后约定的地点等着他们,他们会赶上来的。”此言一出,山风似在岩缝间呜咽。万辉欲言又止,喉结滚动着未出口的担忧;展鹏默然检查着腰间弹匣,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田甜攥紧了急救包,指节泛白。
童安然转身,背影如一道利箭刺入黑暗。她率先沿着峭壁边缘的羊肠小道疾行,战术靴踏碎枯枝的脆响惊起几只夜鸟。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移动的剪影在嶙峋山脊上书写着无声的誓言。万辉紧跟其后,战术手电筒的光束如游龙般扫过前路,石壁上的苔藓在光晕中泛着诡异的幽绿。展鹏殿后,始终保持着警戒姿势,枪口随视线扫过每一处阴影。
山风愈发凛冽,卷起草木的腥气扑向面颊。童安然忽然驻足,回望来路。远处溪流在月光下蜿蜒如银蛇,而方辰阳等人消失的方向仍是一片沉寂。她咬紧牙关,攥紧匕首的手掌渗出冷汗,指腹摩擦着柄纹的力度几乎要刻入血肉。但仅一瞬,她便再度迈步,声音虽轻却如钢钉钉入岩缝:“走!约定之地。”话音落下,四人身影如幽灵般没入愈发浓稠的夜色,唯有靴底碾过碎石的细响,渐渐被山风吞噬。
峭壁之下,溪水依旧奔涌,月光在湍流上碎成万千星子。而某个隐秘的山坳里,几簇篝火正悄然点亮,映出四道紧绷如弦的轮廓——他们在此蛰伏,如暗夜中的猎豹,等待战友穿越风暴,奔赴这场以生命为注的生死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