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诗会让楚休再次名声大噪。
安阳县的气氛,已经从最初的敌视,变为了对楚休的敬畏。
大周百姓想起楚休时,他们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第二日。
睡醒的楚休,伸了个懒腰,慵懒道:
“幽七,安阳县没什么意思了。”
“传令下去,使团继续出发!”
“是,殿下!”
站在门口如同一尊雕塑的幽七开口应下,推门离开。
高远得知使团继续出行的消息后,顿时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 “可算是走了!”
“再不走,大周众多文人雅士,江湖豪杰都得来这里找楚休的麻烦。”
“万幸,万幸啊!!!”
黑骑黑甲的幽灵守护着大夏使团,行走在安阳县主街,气势肃杀凌冽,让周围众多围观的大周百姓看的肝胆俱裂,不敢靠前。
就在楚休的马车距离安阳县城门不过百丈之遥时。
一个衣衫褴褛、神情激动的青年,不顾一切,冲出人群,疯了般挡在主街中央。
他望着楚休那辆庄重的马车。
“噗通”一声,青年重重跪倒在地,泣血叩首。
“殿下!求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安阳县令勾结皇亲,谋我家产,害我父亲性命!草民状告无门,听闻殿下仁德无双,求殿下救我全家性命!”
高远等大周使团,还有在人群中围观的大周百姓,看到这一幕,神情一僵。
只感觉无地自容,压面扫地!
死寂。
街道上那股肃杀凌冽的气氛,在青年那一声泣血叩首中,被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所有人的动作,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这一瞬。
围观的大周百姓,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到了极点。
他们先是错愕,然后是震惊,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如同涨潮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脏。
向敌国皇子,状告本国命官?
这……这简直是将大周的脸面,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高远坐在马车中,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脑壳撞裂马车,撞死算了。
他死死地抓住马车内奢华的地毯,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完了!
他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回响。
他姥姥的!
他都不知道第几次心里出现这俩字了。
他千防万防,就怕出乱子。
他以为最大的乱子会是那些不怕死的文人骚客,或是哪个想博取名声的江湖莽夫。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乱子会以这种最荒唐、最打脸、最无法收场的方式,轰然爆发!
就在城门口!
当着数千百姓的面!
一个大周子民,跪在了大夏皇子的马车前,求对方主持公道!
高远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头发,黏腻地贴在头皮上,让他浑身发毛。
他不用想,都能猜测到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大周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以后大周子民在他国出现,只会接受到夹杂着戏谑与嘲弄的视线和嘲讽。
接着。
高远不愧是大周鸿胪寺卿,名扬天下的灭国使臣。
除了面对楚休连续吃瘪,不知所措外。
楚休他爹楚威,他都敢撅蹄子,威胁楚威,送口黑棺!
只见他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急中生智,从马车内冲出。
并对旁边跟着的大周禁卫校尉使了个眼色,让其跟着自己直奔到那青年面前,厉声呵斥道:
“放肆!”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冲撞大夏使团,胡言乱语。”
“莫不是他国奸细,意图破坏我大周威名,来人,将他拿下,拉下去严加拷问!”
他一边呵斥,一边拼命给身边跟上来的禁卫校尉使眼色,让他赶紧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拖走。
只要把人拖走,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校尉连忙上前,刚按住青年的臂膀,还没来得及捂嘴。
一名幽灵上前!
锵!
横刀出鞘,声音清脆,明亮的刀身倒影出耀眼的光芒,晃着校尉的眼睛,让他眯眼后仰。
青年趁机挣脱束缚,再次将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
“草民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周安阳县百姓,草民不是他国奸细。”
“草民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千刀万剐!”
“殿下,求殿下主持公道!求殿下救我全家性命啊!”
高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黑着脸,呵斥道:
“庶子尔敢!”
“我大周政律严明,若安阳县真有贪官当道,可上告刑部和大理寺,自会秉公处理,严查官员。”
“此事我大周上下皆知,你怎会不是他国奸细。”
“宵小之辈,当斩!!!”
大周禁卫校尉也知道了事情严重,此刻,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刀,准备一刀斩首!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那辆始终安静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高大人,且慢。”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禁军校尉的刀刚刚举起。
一柄横刀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刚才拔刀的幽灵,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禁军校尉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只敢转动眼珠子看着那森然明亮的横刀,浑身冷汗直冒。
高远的身子猛地一僵,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那只被幽七掀开一角的车帘,以及车内那张挂着纯良无害笑容的脸。
完犊子了,彻底完了啊!!!
高远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个怪物,他开口了。
他要插手了!
他姥姥的!
明明就要出城了!
怎么又来事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老天爷,你这是专门跟大周作对是不是?
这怪物是不是身上有什么邪性的东西?
到哪哪出事?
楚休缓步走下马车,他身上那件华贵的厚重狐裘,在灰暗的天色下,白得有些晃眼,晃的高远不敢去看楚休。
楚休也没有看高远,径直走到了那跪地磕头的青年面前,缓缓弯下腰,伸出双手就要去搀扶,并柔声道:
“快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有什么冤屈,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