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扳手上,烫得我手腕发麻。
我咬着牙把琴按得更紧,弦割进掌心,血顺着流进琴身缝隙。蓝光又闪了,那行字浮出来:“血契未全,宿主待定。”
可话音没落,整座灯塔猛地一震,墙皮“哗啦”往下掉,头顶的铁架扭曲变形,像是被人从地底狠狠踹了一脚。
“杨默!”张兰芳大吼,“你再这么搞,咱们全得埋这儿!”
我没回她,但心里清楚——刚才那一试,不是共鸣,是硬抢。这琴不吃这套。它要的不是血,是别的东西。
可现在没时间琢磨了。灯塔外,海面又开始翻腾,远处一道黑线压过来,浪头越堆越高,眼看就要扑上岸。
“第二波要来了!”周小雅靠在墙边,声音发虚,“苏晴体内的频率又起来了……她在被动共振!”
我扭头看她,她额头那点银光忽明忽暗,像是快耗尽了。沈皓瘫在地上,面具裂了半边,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狗王趴在他旁边,项圈里那颗苹果核微微发亮,但光芒微弱,撑不了多久。
张兰芳一脚踹开塌下来的横梁,赤霄扛在肩上,刀身暗沉,像是被抽干了劲。她抹了把脸上的灰,骂了一句:“妈的,这破塔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她说完,突然转身冲向门口,一脚踹开歪斜的铁门,跳上外面那块高岩。
“你干啥去?”我喊。
她没回头,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块红绸布,往空中一甩,接着抽出赤霄,刀尖一挑,火光“轰”地窜起,把红绸点着了。
火在风里烧得噼啪响,她把烧着的绸子绑在刚斩断的旗杆上,高高举起,冲着海滩另一头猛挥。
“你这是发信号?”我冲出去站她旁边。
“不然呢?”她喘着气,“昨晚上我顺手给舞队群里发了定位,说有急事。这会儿人该到了。”
我愣了下:“你是说……让大妈们来?”
“怎么,不信?”她冷笑,“你以为赤霄真能劈开所有浪?可一群人甩丝巾的风,能乱频率——这可是科学!”
话音刚落,远处沙滩上就传来一阵吵嚷。
“老张!你真没开玩笑啊?真有海啸?”
“哎哟我的天,这浪比咱跳《最炫民族风》时甩的水花还大!”
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大妈,拎着音响、折叠椅、丝巾,稀里哗啦跑过来,边跑边喊。领头的是个穿红袄的,手里还攥着保温杯。
张兰芳咧嘴一笑:“瞧见没?民间战斗力,到岗。”
海啸已经冲到近海,二十多米高的水墙压过来,像一堵移动的山。
她脸色一沉,赤霄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跃起,刀身暴涨金光,一刀劈进浪头正中。
“轰——!”
水墙炸开,一半化作暴雨砸下来,一半被硬生生劈成两股,从两侧冲进礁石群。她落地时膝盖一软,单手撑地才没跪下,额头那道金印一闪一闪,像是快撑不住了。
“老张!”红袄大妈冲上来扶她,“你脸都白了!”
“少废话!”张兰芳一把推开她,指着海面,“所有人,围圈!丝巾全给我甩起来!按《最炫民族风》的节奏,左三下,右三下,听见音乐就动!”
“可音乐呢?”有人问。
“我来!”红袄大妈“啪”地打开音响,手机一连,前奏“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直接炸响。
大妈们愣了半秒,随即条件反射般动了起来。丝巾甩上天,红的绿的黄的,在风里翻飞,脚步踩着节拍,左右摇摆。
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些丝巾舞动的气流,竟在空中形成一道螺旋风带,把海面传来的低频震动一点点搅乱。原本压得人胸口发闷的音波,开始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干扰的收音机。
狗王突然抬起头,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脖子上的苹果核亮了一下,随即扩散出一圈微不可察的光晕,贴着地面蔓延出去,正好追着那股风带。
“它在帮忙!”我喊。
“不止它。”周小雅扶着墙走出来,额头银光微闪,“你们看丝巾的轨迹——那不是乱舞,是‘守护之环’的频率!星轨族符号里那个!”
“啥环?”张兰芳喘着问。
“不是对抗!”周小雅声音发抖,“是同步!让她们跳《保卫黄河》!快!用节奏压过琴音!”
张兰芳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个旧口哨,塞嘴里一吹——尖锐的调子压过广场舞神曲,直接切入《保卫黄河》前奏。
大妈们一愣,但训练多年,耳朵比脑子快。音乐一换,动作立马跟着变。队形从散乱转为波浪推进,脚步踏地成鼓点,丝巾挥舞如战旗。
风更大了。
那股气流螺旋越转越快,竟在空中凝出一层半透明的光幕,像是被什么力量托着,缓缓向前推进。赤霄悬浮起来,刀身共鸣,金光与丝巾气流交织,光幕越扩越大,把灯塔残骸和我们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海啸撞上光幕,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浪头扭曲、翻卷,最终溃散成漫天水雾。
“成了!”有人喊。
可就在这时,苏晴被绑在柱子上,突然浑身一颤,耳朵后的蓝纹猛地亮起,潮汐琴“嗡”地一声,琴弦自动震颤。
光幕“咔”地裂开一道缝。
“她又要共振!”周小雅大喊,“频率不对了!快调整节奏!”
张兰芳立刻吹哨提速,大妈们咬牙加力,脚步更快,丝巾甩得几乎要飞出去。光幕勉强稳住,但边缘已经开始发暗。
我知道,撑不了多久。
我低头看手,血还在流。这一次,我没再想着控制,也没想当什么宿主。我蹲下来,把琴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把手按上去,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我们不是来收你的……是来救她的。”
血滴落。
琴身蓝光一闪,震动突然缓了半拍。
就这一瞬,光幕重新凝实,风带稳定,大妈们的节奏终于压过了那股诡异频率。
可脚下的地,却开始往下陷。
“地基要塌了!”沈皓突然出声,声音沙哑。
我没回头,但感觉到他撑着墙站了起来。
下一秒,整座灯塔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地基断裂,塔身猛地一歪,朝海面倾倒。
“撤!”我一把抄起潮汐琴,冲向门口。
张兰芳收刀跃下高岩,赤霄插回后背,冲大妈们吼:“散开!别站一排!”
大妈们反应极快,拉着音响和椅子就往后退。红袄大妈还不忘回头喊一句:“老张,回头补顿火锅啊!”
塔楼轰然倒塌,砸进海里,激起巨浪。
我们退到沙滩上,喘着粗气,看着那片废墟慢慢被海水吞没。
狗王走过来,用脑袋蹭我手心。我低头看它,那串苹果核最边上的一颗,正微微发着温。
张兰芳站我旁边,赤霄刀身暗沉,像是耗尽了力气。她抹了把脸,忽然笑了:“你说……她们算不算正式入编了?”
我没吭声。
远处海面,那股黑水漩涡还在,但频率慢了。苏晴被重新绑紧,靠在一块礁石上,眼睛闭着,耳朵后的蓝纹一闪一灭,像是在呼吸。
我低头看手。
血还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