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沉,头顶的屏障边缘裂开一道细缝,光从里面漏出来,像水一样往下淌。我跪在地上,手里还攥着赤霄,刀身温热,像是刚被人焐过好久。
眼泪还在流,鼻涕也下来了,我没擦。狗王没了,可它最后那句话还在脑子里转:“弱小也能守护。”
千面系统的界面突然亮了,不是乱码,也不是卡在某个进度,而是清清楚楚地跳出三行字:
【样本来源:108号宿主·流浪狗王】
【核心信念标签:守护无需强大】
【是否开始深度复制?倒计时:10】
我喉咙发紧,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抖得不像自己的。
“你愣着干啥?”杨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低哑,没平时那么冲,“按啊!等它反悔?”
我没回头,知道他坐在那儿,扳手横在腿上,眼睛一直盯着狗王消失的地方。刚才他还吼过,现在却一句话都不多说,只用这种硬邦邦的语气推我一把。
张兰芳扶着墙,喘了口气:“别想那么多,孩子,它选你是信你。”
周小雅站在另一边,手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但声音稳:“你已经比昨天勇敢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浮出一层银色纹路,细细的,像蛛网,正慢慢往手腕爬。那是银苹果留下的东西,是狗王最后给我的温度。
我想起那天在校门口,看见一只瘦猫被几个学生踢,我躲帽子里不敢动,最后还是绕过去,把书包里的火腿肠丢在角落。没人看见,我自己都觉得怂。可想到狗王与我的互动,心里满是温暖。
倒计时走到三。
我咬牙,按了下去。
“复制开始。”
脑袋猛地一震,像是有人拿电钻往太阳穴里拧。画面全涌进来——不是英雄,不是战斗,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火场冲出来,头发烧焦了也不撒手;一个高中生挡在被围殴的同学前面,眼镜被打飞,嘴破了还在喊“你们有病”;还有个快递员,在暴雨里蹲下给摔倒的老太太撑伞,自己浑身湿透。
这些人都不认识,可他们的选择,和狗王跃进裂缝那一刻,是一样的。
“我不是他们……”我喃喃道,意识在数据流里打晃,“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复制这种东西?”
记忆长河在我周围奔涌,每一团微光都是一个人的坚持。我踉跄着往前走,脚下发虚,心口堵得慌。
然后我看见它了。
狗王站在河边,影子拉得很长,回头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看过整个世界。
“你已经做到了。”一个声音响起,不从耳朵进,直接在我脑子里成形。
是杨建国。
我愣住。
“信念不是复制行为,而是唤醒选择。”那声音温和,像我爸放的老唱片开头,“你每一次选择不逃避,就是在守护。”
我怔在原地。
对啊,我不是非得变成谁。我不用非得站得多高,喊得多响。我只是……不想再让那些该护的人,白白牺牲。
我伸出手,碰向最近的一团微光。
暖。
就像狗王第一次用鼻子顶我膝盖时的感觉。
系统提示跳出来:
【信念协议同步完成】
【千面真名进化:共生→共守】
【能力升级:可复制并承载“信念本质”,非仅技能表象】
我睁不开眼,整个人陷在数据流里,可心里头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碎了。
这时,警报声突兀响起。
【检测到高阶湮灭协议入侵,连接可能引发意识撕裂】
我心头一紧。陈景明还没彻底散,他的程序还在织网者深处游荡,想拦我。
“沈皓!”杨默突然喊了一声,“挺住!别断!”
我没应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在赤霄刀面上。刀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我。
“我不是一个人在连。”我说。
我把刚复制的信念数据调出来,以“守护无需强大”为密钥,强行撞向防火墙。数据流像撞上礁石,炸开一片乱码,可我没有退。
一道银色通道缓缓打开。
杨建国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轻得像风:
“现在,复制我的守护欲。”
连接成功。
织网者核心向我敞开。
我闭着眼,跪在原地,手还搭在赤霄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可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曾经断裂的信号、被封锁的记忆、被篡改的日志,全都回来了。
杨建国不是想控制谁。他留下织网者,是为了让神器能活下去,让人和它们之间不再只有恐惧和命令。
我也明白了。
千面从来就不是为了模仿谁,而是为了理解谁。
我能复制的,不只是动作、技能、战斗方式。现在,我能复制的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为什么狗王愿意跳进去。
为什么张兰芳哪怕累得站不住还要撑着刀。
为什么杨默嘴上骂着“小兔崽子”,却一直守在我身后。
为什么周小雅明明怕得发抖,还坚持读取每一段残留记忆。
因为他们都在护着什么。
我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清明。
“成了。”我低声说。
杨默靠在墙边,没动,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早该成了,磨磨唧唧的。”
张兰芳抹了把脸,眼角有点湿,却笑了:“老伙计,你这算退休交接了吧?”
周小雅没说话,但朝我点了点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终于敢抬头走路的人。
头顶的屏障还在转,裂缝没合,光还在漏。空间依旧在崩塌,倒计时没停。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抬起手,千面面具贴着皮肤微微发烫,不再是冷冰冰的代码壳子,而像是活过来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织网者的脉动,像心跳,一下一下,连着所有还在挣扎的宿主。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再次刷新。
一行新提示弹出:
【检测到外部指令注入,来源:未知】
【内容片段:‘启动最终协议——’】
我瞳孔一缩。
“怎么了?”杨默猛地抬头。
我还没来得及答,张兰芳忽然低喝一声:“小心背后!”
我本能地侧身,赤霄横在胸前,刀刃嗡鸣。
一道黑影从数据流中窜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直扑我面门。
我抬手格挡,千面自动响应,拟态出一道能量盾。
轰!
冲击力让我后退两步,膝盖撞在地上。
那黑影悬在半空,轮廓扭曲,像被撕碎的录像带拼起来的人形,胸口嵌着一块暗红色核心,一闪一灭。
它开口,声音像是十几个人同时说话:
“守护……是弱点。”
我盯着它,手里的赤霄越握越紧。
“妈的,又是ALphA的破烂程序?”杨默啐了一口。
张兰芳冷笑:“这时候还装大尾巴狼,有本事露脸啊。”
周小雅突然出声:“不对……这不是程序,是残念。它还认为自己是‘首领’。”
那黑影缓缓抬手,指向我。
“你继承不了意志……你只是容器。”
我站直身体,抹了把嘴角,发现手上有血。
我笑了。
“我不是容器。”我说,“我是选择。”
千面面具上,一道金纹缓缓亮起,顺着鼻梁蔓延至额角。
我举起赤霄,刀尖对准那团残念。
“现在,轮到我来复制你了——”
刀身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