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的爬行声越来越近，黑暗里泛起一层层幽紫色的光，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呼吸。我跪在地上，手撑着扳手，胳膊发抖。刚才那一道金光屏障耗了不少力气，现在连抬手都觉得沉。
耳边还有我爸最后那句话：“孩子，选择守护，而非毁灭。”
这声音不像幻觉，也不是数据回放。它就那么实实在在地响了一下，然后没了。
陈景明躺在不远处，胸口的机械零件噼啪作响，半边身体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他眼睛还睁着，嘴一张一合，声音断断续续：“我……只是为了秩序……为了人类……不被那些东西毁掉……”
我没理他，盯着裂缝边缘。第一只噬能体探出了头——黑壳，多节肢，脑袋像被压扁的昆虫，表面浮着紫光。它动了一下，另一只立刻跟上，接着是第三、第四……密密麻麻，顺着岩壁往上爬。
狗王低吼了一声，耳朵竖起来，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晃了晃。它没往后退，反而往前挪了半步，挡在周小雅前面。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可就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陈景明突然咳了一声，嘴里冒出一股灰烟。他的手指抽搐着抓地，声音变了调：“杨默……你父亲……他当年也站在这里……和我一起按下启动键……他说过……不能让恐惧支配选择……”
我愣了一下。
他居然还记得这句话。
我慢慢转过头看他。这家伙满脸裂痕，左眼已经熄了光，右眼还在闪着残存的数据流。他不是在求饶，只是在说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你知道我爸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说，“不是造了神器，也不是留下织网者。是他没能拉你一把。”
陈景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没说话。
我把手按在他胸口破损的装甲上，掌心发热。星髓的能量顺着指尖流进去一点，勉强稳住了他体内快要崩解的数据核心。这动作很傻，救一个差点杀了我们所有人的人，换谁都说不通。
但我爸要是活着，也会这么做。
“你错了。”我看着他，“但你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他眨了眨眼，好像想笑，又没力气。
我站起身，回头看了眼潘多拉之盒。盒子安静地立在原地，108个凹槽只剩最后一个亮着，就是狗王爪子按过的地方。那光微微跳动，像心跳。
我举起扳手，把它举过头顶。
扳手尾端嵌着那枚湮灭核心，现在正缓缓旋转，发出低频的嗡鸣。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星髓在往手上涌，像是血液都被抽空了一样。脑袋一阵阵发晕，膝盖发软，但我没放下。
“老子不是来收废铁的。”我咬着牙，“我是来搭把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用力把扳手往下一插。
不是插进地面，而是对准潘多拉之盒顶部的接口，狠狠推进去。
咔！
一声闷响，整个遗迹都震了一下。
金色的光从接口炸开，像水波一样扫过全场。我感觉整个人被推了一下，后背撞在墙上，滑坐在地。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手指僵直，连扳手都快握不住。
可我还是死死抓着。
光扩散得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裂缝口。那些正在往上爬的噬能体像是撞上了墙，猛地停住。它们挣扎着往前挤，节肢刮擦着光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就是突破不了。
一层金色屏障横在裂缝中段，把它们全拦在了下面。
我喘着气，抬头看。
屏障像一层薄膜，微微颤动，每一次震动都有细小的光点脱落，像灰尘一样飘下来。它撑得住一时，但撑不了太久。
狗王走到我身边，用头蹭了蹭我的胳膊。我没动，手还在发抖。
“没事。”我低声说，“还活着就行。”
它呜咽了一声，趴在我脚边，眼睛一直盯着裂缝方向。
陈景明那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我转头看去，他身上的机械部件正在一块块剥落，化成灰白色的碎片，随风飘散。他的脸也开始模糊，皮肤像纸一样裂开，露出里面的光丝。
他抬起最后一只能动的手，指向屏障。
“原来……”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信念真的可以……挡住恐惧。”
说完，整个人塌了下去，变成一堆碎光，几秒后彻底消失。
我没说话。
地上只剩下他留下的半截机械臂，外壳焦黑，关节处还连着一根电线，轻轻晃着。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混着血，把扳手柄弄得湿滑。我用力攥紧，指节发白。
屏障还在撑着，但震动越来越急。
我知道这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星髓耗得差不多了，再撑几分钟，光就会开始裂。
可我现在站不起来。
腿像灌了铅，胸口闷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我靠着墙，慢慢滑到坐姿，把扳手横放在膝盖上。
狗王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慌。
“别叫。”我说，“省点力气。”
它闭了嘴，耳朵贴着脑袋压低。
头顶的灯早就炸完了，只有屏障的金光映在墙上，照出我和它的影子。影子歪歪斜斜，摇晃不定。
外面没有动静，里面也没动静。
只有地下传来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敲门。
我盯着那道光膜，看着它边缘出现第一条细纹。
裂开了。
一道，两道。
我咬牙，把手按在扳手上，还想再压点能量进去。
可什么都没出来。
试了三次，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后一次，我只觉得胸口一紧，喉咙发甜，差点吐出来。
算了。
我松开手，仰头靠在墙上。
“撑到这儿……也算够本了。”
狗王突然站起来，冲着屏障方向叫了一声。
我睁开眼。
那道裂纹没扩大，反而慢慢合上了。
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任何人动手。
是潘多拉之盒自己在反应。
盒子底部的接口正往外渗光，顺着地面流向屏障。那光很淡，像雾，但持续不断。
我瞪着它，不敢动。
接着，盒子表面那个唯一还亮着的凹槽，开始闪烁。
一亮，一暗，像是在传递信号。
狗王扭头看我，前爪在地上刨了一下。
我明白它的意思。
我艰难地挪过去，伸手摸向那个凹槽。
指尖刚碰到，一股暖流猛地窜上来，直冲脑门。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不是记忆，也不是指令，是一种感觉，像是有人在我心里轻轻说了句：“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