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王站在那片光里,尾巴轻轻摇着,像是在听什么人说话。我冲过去一把将它拽回来,它愣了一下,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委屈。
“别往前了。”我把扳手插进雪地,掌心贴住金属柄,星髓顺着胳膊往地下传。刚接通那一秒,脑子猛地一沉,像有人往我神经里倒了一桶冰水。
冷得发麻。
而且……饿。
不是我饿,是那个东西在饿。一种空荡荡的、怎么填都填不满的渴求,从地底顺着星髓爬上来,缠住我的五脏六腑。
“不对劲。”我咬牙把扳手拔出来,“这光有问题。”
沈皓扶了扶眼镜,镜片上一层白雾还没散:“刚才那星图……和织网者的频率对上了,但数据流反向了。不是我们在连它,是它在吸我们。”
周小雅闭着眼,手指掐着眉心:“我碰到了一点落下来的光尘……忆瞳读到了画面。不是星星,是一个锁。有人把它关在外面,现在……锁坏了。”
张兰芳把赤霄扛肩上,眯眼盯着天空:“锁?那你倒是说说,里面关的是啥?”
话音没落,空中那片星网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人眨了下眼。
紧接着,百米高的地方,空气扭曲了。一个影子慢慢浮现出来,不高不矮,像个站直的人,但没有脸,也没有轮廓细节,就像一团被拉长的黑烟,偏偏又能看清它的“姿势”——它抬起了头,看向我们这边。
我手里的扳手嗡嗡震动,像是要自己跳起来。
“有东西来了。”我说。
下一秒,远处三道微弱的光点亮起,一闪即灭。我没看清是什么神器,但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被抹掉了,干净利落,连残响都没有。
“042号没了。”沈皓声音发紧,“068、091也断联了!它不是在打,是在吃!”
天上那团黑影动了。它抬起一只“手”,对着我们这个方向,轻轻一勾。
地面开始震。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晃,而是像皮肤底下有虫子在爬,带着节奏,一下一下往骨头缝里钻。雪花停了,可空气中浮出细密的黑丝,像蜘蛛吐的丝,缠上旁边一块废弃的金属板,几秒钟后,那铁皮就变成了灰,簌簌落下。
“退!”我喊了一声,拉着狗王往后撤。
我们爬上一道冰脊,勉强挡住部分气流。我再次把扳手砸进冻土,释放一段短频共鸣波,屏蔽附近小型神器信号。刚做完这动作,胸口就是一阵闷疼,像是被谁从内部捶了一拳。
“你怎么样?”周小雅靠过来问。
“没事。”我喘了口气,“就是觉得……恶心。”
张兰芳忽然挥刀,赤霄划出一道红光,劈开扑面而来的黑雾。那雾居然像活物一样扭了一下,被砍中的地方冒出滋滋声,像是烧焦的肉。
黑雾被劈散后,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聚集力量。
“哎哟我操!”她跳开一步,“这玩意儿还怕刀?”
“不是怕。”我盯着那团重新聚拢的黑雾,“是你刚才那一刀带了火气。它怕的是‘不怕’的东西。”
沈皓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它靠情绪活着。恐惧、愤怒、贪婪……越乱,它越强。咱们要是慌了,等于给它递饭碗。”
“所以咱得冷静?”张兰芳冷笑,“你现在跟我说冷静?全球都快疯了!”
她说完,狗王突然冲她叫了两声,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绿光急闪,然后掉头往东边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们,明显是在示意什么。
众人顺着狗王看的方向望去,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担忧的神情。
那边有个极地监测站,原本亮着灯,现在一盏接一盏地灭了。最后一盏熄灭前,监控画面切进来——屋子里的人全红了眼,抓着东西互砸,有个女研究员正拿椅子腿猛敲同事的头,嘴里还在笑。
“完了。”沈皓低声说,“已经开始传了。”
“不止那里。”周小雅脸色发白,“我额头的星点在跳……我能感觉到,好多城市都在崩。超市被抢,地铁瘫痪,警察和市民打起来了……负面情绪正在实体化,变成这黑雾的养料。”
我一拳砸在冰墙上:“操!就不能让人喘口气?”
“不能。”沈皓推了推眼镜,“但它也没想到我们会活着出来。刚才那一波吞噬,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格的。”
话刚说完,空中那团虚影缓缓低下头。
它“看”到了我们。
手臂抬起,指尖直指冰脊位置。
“它锁定我们了!”张兰芳把刀横在身前,“怎么办?硬刚?”
“刚个屁!”我吼回去,“它不吃人,吃情绪!你越狠,它越高兴!”
“那你说咋办?坐这儿讲道理?”
我没理她,一把抓住他们手腕,把五个人拉成一圈,把手心全压在我掌下的扳手上。
“听着!”我盯着每个人的眼睛,“不准提‘输’字,不准想‘完蛋’,不准互相埋怨。谁要是脑子里冒出‘我们撑不住’这种念头,立刻给我甩出去!现在开始,只准想一件事——我们还在!”
沈皓咽了口唾沫:“我能连一次短时共鸣,但最多二十秒。”
“够了。”我说,“狗王,准备银苹果。”
狗王低呜一声,项圈绿光大盛,银苹果的能量顺着我们手臂流转,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球形屏障,刚刚罩住整个冰脊。
就在屏障成型的瞬间,空中那团虚影动了。
它没有靠近,只是抬起双臂,像在拥抱整片夜空。
北极的地平线外,第一缕黑雾翻滚着涌来,如同潮水般覆盖大地。远处城市的灯光接连熄灭,哭喊声、撞击声顺着风传来,越来越近。
屏障轻微晃动了一下。
狗王耳朵贴着脑袋,身体微微发抖,但它始终趴在最薄弱的位置,用身体压住绿光即将断裂的一角。
“它来了。”周小雅靠着石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兰芳咬破了嘴唇,血丝顺着下巴滴在刀背上,她却连擦都没擦。
沈皓闭着眼,手指不停抽动:“我在找织网者的残余信号……只要能连上一个宿主……就能反击……”
我握紧扳手,盯着天空中那团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它不再只是虚影,边缘开始凝实,隐隐有诡异纹路浮现,胸口处更出现一个缓慢跳动的暗斑,像一颗假的心脏。
它在进化。
因为我们在怕。
因为全世界都在喂它。
“再来一波!”我大喊,“所有人,集中念头——我们还在!”
绿光猛地涨了一下。
屏障撑住了。
可就在这时候,狗王突然抬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吠。
它项圈上的绿光,开始一点点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