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星域的记忆迷雾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紫蓝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在星舰舷窗外缓缓流动。空气中弥漫着类似旧书页的淡淡气息,混合着星尘特有的微甜,吸进肺里竟让人鼻尖发酸。远航号的金属外壳上,凝结着细碎的光粒,像谁不小心撒落的钻石,随着星舰的震动轻轻剥落,在虚空中划出转瞬即逝的亮线。
林疏桐站在指挥舱中央,指尖刚离开星图投影台,那些悬浮的星点突然像活过来般,顺着她的手腕攀爬而上,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金色的轨迹。她猛地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里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手术灯的白光、星渊岛的焦土、温清晏消散时的微笑、虚空之眼的黑暗漩涡......这些本该清晰的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边缘泛着刺目的白光。
又不舒服了?顾清越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温润,下一秒,微凉的手掌就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他的指尖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那是属于医院的、让她安心的气息。林疏桐睁开眼,看见他浅灰色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一层化不开的担忧。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和记忆里七年前在医院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我没事。林疏桐抓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他脉搏沉稳的跳动,只是这些记忆碎片......像有生命似的。她转头看向星轨的投影,那由星轨线条构成的人形正闪烁不定,身体里的星点忽明忽暗,星轨,你确定只有你没受影响?
星轨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概率99.99%,生物脑电波对记忆迷雾的吸收率是机械体的376倍。程叙正在破解迷雾的能量频率,预计剩余时间18分23秒。它的投影突然扭曲了一下,一个细小的星尘组成的孩童身影从它体内钻了出来,正是星尘。这小家伙刚出现就打了个哈欠,星点组成的睫毛上还挂着睡眠模式的数据流。
疏桐姐姐,星尘揉着眼睛飘到林疏桐肩头,声音软得像,我刚才在星轨哥哥的数据库里,看到好多你以前的样子哦。有穿着白大褂救人的,有在荒岛上指挥大家的,还有......它突然捂住嘴,星点脸涨成粉红色,哎呀,不能说!
林疏桐被它逗笑,正想问是什么,指挥舱的警报突然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裴景行一把扯掉挂在脖子上的防辐射护目镜,露出锐利的眼神:左舷发现不明能量体高速接近!速度太快,雷达捕捉不到具体形态!他的黑色冲锋衣上还沾着上次战斗留下的焦痕,手臂上的疤痕在红光下更显狰狞。
程叙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他猛地拍向控制台:是记忆守卫!它们被刚才的星点能量吸引过来了!他皮肤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金属义肢与控制台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些鬼东西能吞噬记忆,被碰到的人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话音未落,指挥舱的合金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几道半透明的光人闯了进来。它们通体发白,金色的长发在虚空中飘浮,正是忆痕带领的记忆守卫。为首的忆痕眼眸亮得像光球,她一挥手,身后的守卫就朝最近的沈星遥扑去。
星遥小心!叶婉音尖叫着扑过去,将沈星遥推开。她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树叶图案,跑动时像只受惊的小鹿。但她的动作却异常敏捷,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柔和的弧线,一道淡绿色的治愈能量护住沈星遥。沈星遥则迅速展开精神屏障,他温暖的笑容此刻变得异常坚定,月牙状的眼睛里闪烁着决心:大家集中精神!别被它们碰到!
艾莎的银白卷发突然炸开,冰晶瞬间在她脚下蔓延,将两个记忆守卫冻在原地。她的冰晶长裙在战斗中闪闪发光,像用最纯净的冰雪雕刻而成:罗伊,烧了它们!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收到,我的冰美人!罗伊的红发像火焰般跳动,他古铜色的皮肤在红光下泛着光泽,嵌着火焰宝石的战甲突然爆发出高温,几道火线精准地射向被冻住的守卫。冰与火碰撞产生大量白雾,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夹杂着记忆守卫发出的、类似玻璃破碎的尖啸。
林疏桐看着混乱的战场,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星渊火种的能量像苏醒的火山,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她想起刚才星尘的话,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一个念头突然击中她:等等!别消灭它们!她挣脱顾清越的手,冲向忆痕,你们是来净化虚假记忆的,对不对?
忆痕的光球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她停下动作,周身的白光柔和了些:你能感知到我们的本质?她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带着古老而神秘的韵味,你体内的能量......和我们同源。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通风管道窜出,直扑林疏桐!影瞳的数据形态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她一半暗影一半光明的眼眸闪过厉色:是蚀影的残余势力!她的数据身体突然散开,又在黑影身后重组,双手化作光刃刺向对方,想偷袭?问过我影瞳的女儿同意没!
一个半透明的光影少女突然从影瞳体内冲出,正是影芽。她黑发中的金丝在战斗中闪闪发光,小小的身影异常灵活,不断干扰蚀影的行动:坏蛋!不许伤害疏桐姐姐!她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裴景行趁机绕到蚀影身后,他的多功能警棍突然弹出尖刺,精准地击中蚀影的能量核心。蚀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扭曲,露出无数痛苦的人脸:你们阻止不了的......痛苦才是文明的本质......它的声音不断变化,一会儿是老人的叹息,一会儿是孩子的哭泣,最后竟模仿起温清晏的声音,疏桐,放弃吧......
林疏桐的心猛地一痛,星渊火种的能量突然失控,她胸口的位置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曾经破碎的记忆突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自动拼接——温清晏牺牲时的微笑,其实带着释然;江暮沉自首时的决绝,藏着对正义的坚守;甚至连苏瑾曾经的敌意,深处也有着对父爱的渴望......
原来如此......林疏桐喃喃自语,她突然明白了,星渊火种的真正力量不是守护,而是缝合。缝合那些被痛苦割裂的记忆,让人们看清彼此的真心。她伸出手,星渊火种的能量化作无数金色的线,将蚀影体内的痛苦记忆一一剥离、重组。
蚀影发出惊恐的尖叫,它的身体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一颗黑色的结晶。林疏桐接住结晶,发现里面封存着一段完整的记忆:那是一个古老文明自我毁灭的过程,因为他们只记住了仇恨,忘记了曾经的爱。
忆痕深深鞠躬,她的金色长发垂落,像一道光帘:您就是传说中的记忆缝合者。远古预言说,当星渊火种觉醒缝合之力,所有文明的记忆就能回归完整。她的声音带着敬畏,但这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蚀影的首领虚无已经感知到您的力量,它正在赶来的路上。
林疏桐握紧手中的黑色结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顾清越及时扶住她,浅灰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疏桐,你怎么样?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林疏桐摇摇头,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带着星渊火种的余温,带着记忆迷雾的微甜,带着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顾清越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指挥舱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警报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但此刻听起来,竟像是在为他们欢呼。
就在这时,星轨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检测到超强能量反应!是虚无!它已经突破了外层防御!
林疏桐和顾清越猛地分开,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决心。林疏桐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虽然上面沾了些灰尘,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各位,准备战斗。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守护自己,还要缝合所有被痛苦扭曲的记忆。
她的话音刚落,指挥舱的舷窗突然被什么巨大的东西覆盖,外面的紫蓝色迷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在那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缓缓睁开,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怨恨,死死地盯着指挥舱里的每一个人。虚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