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金丹大能的惊天对决持续了整整三月有余,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待战事平息之时,方圆数百里的地貌已彻底改变——原本奔腾的江河被拦腰截断,巍峨的山峰被夷为平地,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化作焦土。
整片战场满目疮痍,只剩下纵横交错的灵力沟壑和仍在燃烧的岩浆坑,见证着这场旷世之战的惨烈。
当消息辗转传到何太叔耳中时,已是战事结束一月之后。这位久经沙场的修士初闻此讯,眼中精光一闪,满是伤痕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后剑匣。
然而当他细细研读战报细节后,眉间的皱纹却渐渐加深,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双方都太过克制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沉闷的节奏。
战报上清楚地记载着:两位金丹大能虽然交手激烈,却始终保持着某种默契,既未祭出压箱底的本命神通,也未真正以命相搏。这种点到为止的较量,远非何太叔期待中的生死相拼。
他起身踱至临时洞府门口,眺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
多年的潜伏生涯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唯有当金丹强者真正杀红眼时,才会无暇顾及后方战事。
而眼下这般克制的交手,意味着妖族大营的戒备依然森严,他苦心筹谋的突袭计划仍需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也罢...
何太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回案前。十年的漫长等待都熬过来了,又岂会在乎多等些时日?他伸手抚平战报上的褶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在这盘大棋局上,他早已学会将耐心磨砺成最锋利的武器。
....
在人妖两族金丹强者爆发惊天冲突后不久,妖族大营内突然掀起一阵骚动。
一份盖着朱红印玺的调令被侍从恭敬地送入主帅大帐——这是来自妖族首席军师胡钰瑢的亲笔手谕,要求即刻将在前线服役十年的狐族新秀胡煜呈调离战场,返回军师身边听用。
作为执掌妖族战略布局的核心人物,胡钰瑢这份看似寻常的人事调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毕竟以她位列妖族决策层的身份,调动一名筑基期的晚辈,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妖族后方云雾缭绕的栖霞峰洞府内,胡钰瑢正倚在白玉雕琢的凭几上,琥珀色的眼眸细细打量着跪坐在下方的年轻狐妖。
十年战火洗礼,当初那个目中无人的贵公子已然脱胎换骨——胡煜呈左颊上那道贯穿眉骨的疤痕泛着暗红,曾经总是轻佻上挑的眼角如今沉淀着沉稳的弧度,就连那对标志性的狐耳也学会了警觉地微微颤动。
好,很好。
胡钰瑢指尖轻轻叩击着青玉案几,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舒展开来。
她能清晰感知到,眼前这个后辈体内澎湃的妖力已至筑基后期,虽然距离凝结妖丹还尚早,难得的是,十年生死磨砺将他骨子里的骄矜之气尽数淬炼成了百折不挠的韧性——这正是成就金丹最关键的资质。
煜呈啊...她忽然轻笑出声,袖中抛出一枚莹润的玉简,你可知为何当年我执意要将你丢到最前线?不待对方回答,她已自问自答道:如今看你眼中这道坚毅之色,便知我狐族又要添一位金丹妖王了。
听闻此言,胡煜呈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他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那道狰狞的伤疤,却掩不住声音中的肃杀之意:属下叩谢大王栽培之恩。这十载征战,确让煜呈悟透了许多道理。只是...
他的指节突然攥得发白,那个人族剑修,始终如鲠在喉。
胡钰瑢原本慵懒摇晃的狐尾突然一滞。她微微支起身子,鎏金般的眸子眯成危险的细线:哦?竟成了心魔?
当她看清年轻狐妖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执念时,狐尾在身后缓缓舒展,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她重新倚回铺着雪貂皮的躺椅,葱白的指尖轻轻一弹。
一道赤芒闪过,巴掌大的血玉令牌稳稳落在胡煜呈面前,其上字妖纹正泛着幽幽红光。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突然冷若冰霜,若这次还斩不断执念...
胡煜呈双手捧住令牌的瞬间,整座洞府的温度骤降。他郑重地将血玉令贴身收好,而后叩首三次。
每一次额头触碰青玉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待第三次叩首完毕,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踏出洞府。
洞府外,暮色如血。胡煜呈抚摸着怀中发烫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十年恩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潜伏在妖族大后方的何太叔尚不知晓,命运的丝线正悄然收紧。
那位与他结下生死因果的妖族修士,此刻正如毒蛇般在暗处吐信,缓缓编织着一张复仇之网。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何太叔,仍在执行着一个又一个危险任务,静待时机的到来。
尽管积累的功勋已足够,何太叔急流勇退。但是大仇未报,他不能退。
这不仅是他个人的选择——在这片血色战场上,绝大多数修士都难以抗拒妖族后方任务的丰厚回报。
那些能够增进修为的灵药、提升战力的法宝,对追求长生大道的修士而言,无异于致命的诱惑。
.....
时光荏苒,又是五个春秋过去。
这五年间,何太叔如同幽灵般游走在妖族腹地,时而化身商贾混入妖族城池,时而伪装成低阶妖修潜伏敌营。
然而在第三年的某个阴雨之夜,贴身佩戴的玉盒突然传来异常震动——那只沉睡多年的预警蛊虫,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刺耳鸣叫。
何太叔当即掐灭营火,身形隐入黑暗。
他保持着最高戒备状态,在预先布置的隐蔽洞府中蛰伏了整整三个月。
当再次出山执行任务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每隔十数日,玉盒中的蛊虫就会毫无规律地发出警报。
这种反常现象唤醒了尘封的记忆,何太叔抚摸着玉盒上斑驳的刻痕,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莫非...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狐狸?
自此,经验丰富的何太叔将警惕提到了极致。
每次行动前必定布置三重退路,执行任务时永远保留三分余力。
即便面对唾手可得的战功,他也宁可错失良机也要确保全身而退。
隐忍之道,被他演绎到了极致。
何太叔近乎偏执的谨慎作风,让追踪已久的胡煜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握紧手中的追踪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罗盘上的血色指针明明灭灭,却始终无法锁定确切方位。
他并不知晓何太叔怀揣着能预知祸福的奇物,但数月的徒劳无功已让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胡煜呈眯起琥珀色的眼眸,狐尾在身后烦躁地摆动。
他忽然振袖一挥,数十枚记载着军情的玉简从储物袋中鱼贯而出,在面前排成一道光幕。这些都是近十年来那个人族修士在妖族后方的行动记录。
当所有轨迹在地图上连成脉络时,胡煜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修长的手指停驻在黑羽妖王的领地——那里密集的红点几乎连成一片。
再对照人族传来的情报,一切昭然若揭:这个让妖族后方胆寒的地鼠道人,是在等待向黑羽妖王复仇时机!
原来如此...狐妖俊美的面容浮现出森然笑意,尖牙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但当他目光移向第二密集的红点区域时,眉头又不禁蹙起——石虫妖王的领地?那个满山灵矿、遍地毒瘴的鬼地方能有什么值得反复窥探?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