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梳妆台时，顾沉舟的指腹在眼角反复摩挲。镜子里的男人鬓角冒出几根银丝，眼下的细纹像被熨斗轻轻烫过的痕迹，在光线下无所遁形。他突然想起昨天宴会上，林知夏穿着香槟色长裙站在灯光里，笑起来眼尾的弧度依旧像十年前那样，连岁月都舍不得在她脸上刻下痕迹。
“爸，你在偷妈妈的镜子！”念念的小皮鞋踩过地毯，抱着洋娃娃站在卫生间门口，小手指着他手里的放大镜，“奶奶说男生不能总照镜子，会变女生的。”
顾沉舟慌忙把放大镜塞进抽屉，耳根红得像被太阳晒过的番茄。“小孩子懂什么。”他弯腰想把女儿抱起来，却在转身时瞥见梳妆台上那瓶鎏金面霜——林知夏说过，这是她托人从瑞士带回来的，一小罐够买半个包，专门用来对付细纹。
“爸爸要去上班了。”他捏了捏念念的脸蛋，快步走出卫生间，领带都系歪了。
公司会议室里，顾沉舟对着财务报表走神。张特助汇报到第三页时，发现老板正用手机对着自己拍，屏幕上放大的赫然是眼角那几道纹路。“顾总，您不舒服？”
“没有。”他迅速收起手机，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出杂乱的节奏，“知夏……林总监昨天的晚宴造型，你觉得怎么样？”
张特助愣了愣，想起昨晚那位艳压全场的女士：“林总监很美，像二十岁的姑娘。”
顾沉舟的脸色更沉了。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个偷拿回来的小样面霜，瓶身还印着看不懂的法文。昨晚趁林知夏睡熟，他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宿，最后还是没敢往脸上抹，怕被发现了笑话。
“今天的会就到这。”他突然合上文件，抓起外套就往电梯走，“让法务部把那个抗衰项目的合同送家里去。”
张特助看着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琢磨——难道顾总也想试试公司新投资的医美项目？
顾沉舟到家时，林知夏正在阳台浇花。她穿着件白色针织衫，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突然不敢上前，怕自己眼角的细纹在她面前显得格外刺眼。
“回来这么早？”林知夏转身时，水珠顺着绿萝的叶子滴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的喉结滚了滚，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蹭来蹭去：“知夏，你今天没画眼线？”
“嗯，在家懒得弄。”她的指尖覆上他的手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你不画眼线更好看。”眼尾干干净净的，一点细纹都没有。
林知夏被他逗笑，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脸颊：“顾总今天很奇怪，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没有！”他立刻反驳，却在她挑眉的注视下败下阵来，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眼角，“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纹了？”
林知夏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尾，那里确实有几道浅痕，是笑起来时才会有的纹路。“嗯，有了。”她故意板起脸，“说明我们沉舟长大了。”
“我是不是老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的不安像水纹一样漾开，“是不是配不上你了？”
林知夏的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她想起昨晚宴会上，他频频替她挡酒，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其实很温柔，当时她还偷偷捏了捏他的脸，说“这样更有味道”。
“傻瓜。”她踮脚吻了吻他的眼角，“我就喜欢这样的。”她的指腹顺着他的纹路轻轻按揉，“这是我们一起变老的证据。”
顾沉舟的肩膀却垮得更厉害了。趁林知夏去厨房榨果汁的功夫，他溜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拧开那瓶贵妇面霜。乳霜的质地像融化的珍珠，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他挖了一小块抹在眼角，学着林知夏平时的样子轻轻打圈，动作笨拙得像在解复杂的绳结。
“爸爸，你在偷妈妈的香香！”念念扒着门框，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比妈妈抹得还多！”
顾沉舟手忙脚乱地把面霜塞回原位，面霜却蹭在了衬衫袖口上。“小孩子别乱说。”他的耳尖红透了，却还是嘴硬，“我这是……帮你妈试试过没过期。”
“妈妈说这个要三千块呢！”念念晃着洋娃娃，小大人似的叹气，“爸爸，你比妈妈还臭美！”
“我是为了你妈！”他突然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得保养好，不然等我老成爷爷了，怎么配得上你年轻漂亮的妈妈？”
这话刚说完，林知夏的笑声就从门口传来。她靠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杯橙汁，眼底的笑意像盛不住的星光：“顾沉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顾沉舟的脸瞬间烧起来，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他想解释，却被林知夏走过来按住肩膀。她的指尖擦过他眼角没抹匀的面霜，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
“这里要这样按。”她的指腹贴着他的皮肤打圈，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从内往外，轻轻的。”
顾沉舟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夏，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你说实话，不许骗我。”
“是老了点。”林知夏故意逗他，看着他的嘴角一点点往下撇，才笑着补充，“不过老得刚刚好，刚好够我欺负一辈子。”
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卧室：“那我现在就要欺负回来！”
林知夏的笑声混着他的脚步响，面霜罐子被碰倒在地毯上，乳霜蹭出一小片奶白色的痕。顾沉舟把她按在床榻上亲，吻带着玫瑰面霜的甜，顺着她的颈侧往下游移。“知夏，”他含着她的肌肤呢喃，“以后你的面霜分我一半。”
“凭什么？”她的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那是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
“我给你买十瓶！”他立刻举手投降，眼底的狡黠藏不住，“但你得每天帮我抹，像刚才那样。”他突然蹭了蹭她的脸，像只撒娇的猫，“还要亲我一下，这样皱纹长得慢。”
林知夏被他逗笑，却还是依言在他眼角亲了亲。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此刻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眼里只有她的影子。
下午的亲子绘本课上，顾沉舟成了最扎眼的家长。其他爸爸都穿着休闲装，只有他西装革履，眼角还泛着不自然的光泽——显然是又偷偷抹了面霜。念念举着蜡笔在他脸上画胡子，奶声奶气地喊：“老国王，你今天好香啊！”
“这叫精致。”顾沉舟一本正经地纠正，却在看到林知夏走进来时，立刻把女儿抱起来挡在身前，“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家老国王。”林知夏笑着走过去，指尖擦过他脸颊上的蜡笔印，“是不是偷偷用我的面霜了？”
“没有！”他的反驳在她挑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声，最后变成讨好的撒娇，“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眼角，“你看，是不是变年轻了？”
周围的家长哄笑起来，林知夏的脸颊烧得通红，拽着他就往外走：“回家再收拾你！”
顾沉舟却故意放慢脚步，像个耍赖的孩子：“你还没说我年轻了呢！”
“年轻！年轻得能再追我一次！”林知夏气笑了，却在触到他眼底的期待时，放软了语气，“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奖励我们沉舟越来越年轻。”
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乖乖跟着她走，还不忘回头瞪了眼偷笑的家长，活像只护食的老母鸡。
晚餐时，顾沉舟的话格外多。他给念念夹排骨，给小儿子喂米糊，给林知夏剥虾，自己碗里的饭却没动几口。“知夏，”他突然开口，“下周我们去拍全家福吧？我预约了最好的摄影师。”
“怎么突然想拍这个？”林知夏给他盛了碗汤。
“我怕再老点，就不好看了。”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趁现在还能看，多拍几张给你存着。”
林知夏的心脏突然被撞了一下。她看着他眼角的细纹，想起这十年他为这个家的付出——熬夜工作的红血丝，为她挡刀留下的疤痕，抱着孩子时笨拙却温柔的动作……这些痕迹哪里是衰老，明明是爱刻下的勋章。
“顾沉舟，”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就算老成糟老头，也是我最喜欢的糟老头。”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角，“这些纹路，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顾沉舟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放下碗，把林知夏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蹭来蹭去，像只找到港湾的船。“知夏，”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你真好。”
孩子们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念念正拿着小镜子给弟弟照，奶声奶气地喊：“弟弟也有小细纹啦！”
顾沉舟低笑出声，在林知夏耳边轻语：“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开始长纹了，我们怕什么？”
林知夏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岁月真的很温柔。它让他们从青涩走向成熟，让他们在柴米油盐里沉淀出最醇厚的爱意，也让那些眼角的细纹，都变成了藏着情话的褶皱。
深夜的卧室里，顾沉舟缠着林知夏给他抹面霜。她的指腹贴着他的皮肤打圈，动作温柔得像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知夏，”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唇边带，“这个面霜好像真的有用，你看我是不是帅多了？”
“嗯，帅得能去演偶像剧了。”林知夏笑着说，却被他按在枕头上亲。他的吻带着玫瑰的甜，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游移，在她心口处留下浅红的印记。
“那你要不要……”他的声音喑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腰线，“验验货？”
林知夏的呼吸瞬间乱了，却故意板起脸：“顾总，请你注意形象，你现在是‘保养得当’的成熟男性。”
“在你面前不需要形象。”他的手探进她的睡衣，动作带着不容错辩的渴望，“我只想做你的男人，不管老的少的。”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银色的网。顾沉舟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动作虔诚得像在朝拜。“知夏，”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就算我老得走不动路了，也会爬着去给你买城南的馄饨。”
林知夏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这个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爱意的男人，给了她两世都渴望的安稳。她想起他偷偷用面霜的样子，想起他被女儿嘲笑时的窘迫，想起他此刻眼底的认真，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顾沉舟，”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皱纹和所有。”
他猛地把她抱得更紧，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知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也爱你，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
晨光爬上窗帘时，林知夏发现顾沉舟又在偷偷抹面霜。他对着镜子的样子认真得可爱，连她醒了都没察觉。“顾沉舟，”她笑着说，“再抹就要变成小白脸了。”
他慌忙转身，面霜蹭在鼻尖上，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我这是为了给你长脸。”他走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口，把面霜蹭到她脸上，“这样我们就有情侣纹了。”
林知夏被他逗笑，伸手在他腰侧拧了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卧室里弥漫着玫瑰面霜的香气和浓浓的幸福味道，这就是家的味道，是往后余生里，最甜蜜的味道。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的眼角会爬满更多的细纹，头发会变得花白，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会偷偷用她的面霜、会因为怕变老而撒娇、会把她宠成公主的男人，再平凡的日子，也会酿出蜜来。因为爱不是青春的容颜，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依然爱你如初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