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突然被金属焦糊味撕裂，像块被烧红的烙铁捅进鼻腔。婴儿的啼哭像卡壳的磁带陡然变调，从奶气的呜咽变成尖锐的电子蜂鸣，刺得耳膜发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耳道里搅动。林知夏怀里的粉色玩偶突然炸开棉絮，白色的填充物混着火星喷溅出来，微型炸弹的引线正滋滋燃烧，橙红色的火苗舔着她的手背，烫得她猛地甩手。
“知夏！”
顾沉舟扑过来的瞬间带起一阵风，他将她按在身下时，后背撞上飞溅的弹片。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时绽开，血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病床边缘，顺着木纹蜿蜒流淌，在床单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又顺着床沿滴落，恰好砸在婴儿脚踝的淡红色胎记上。
那处皮肤像花瓣般裂开，露出银灰色的金属接口，边缘的螺旋纹路竟与祠堂那把青铜锁的凹槽严丝合缝，连最细微的锯齿都分毫不差。“芯片启动‘献祭程序’了哦。”婴儿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吐出的却是苏瑶的声音，机械音混着奶气的童声，像生锈的发条在模仿童谣，“用你女儿的血解锁，不然这孩子会炸掉整栋楼。”
林知夏的指尖还沾着顾沉舟的血，她颤抖着摸向他后背的伤口，那里的血珠顺着指缝坠落，滴在婴儿的脸颊上。温热的血珠晕开的瞬间，对方突然咧开嘴，牙龈间冒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白得像淬了毒的匕首，竟与顾沉舟发怒时露出的虎牙一模一样，连倾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别碰他！”顾沉舟忍着剧痛拽开林知夏，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更深，血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淌，在病号服上画出狰狞的红痕，“这东西的牙齿有毒！”
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里的电子杂音越来越重，像老旧的收音机在调频。他细瘦的手腕上，皮肤下浮出一行幽蓝的荧光字——“沈清如的克隆体，编号07”，字体边缘还在微微跳动，像条即将挣脱皮肤的蜈蚣。
林知夏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缩成针尖。沈清如的克隆体？那她母亲……真正的沈清如到底在哪里？是死了，还是像这个婴儿一样，被改造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
“妈妈……”婴儿突然转向林知夏，黑色的眼珠里映出她惨白的脸，“外婆说，只要把姐姐的血滴进接口，我就能变成真正的人了。”
“你外婆是谁？”林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床单上，与顾沉舟的血混在一起，“是苏瑶，还是沈清如？”
婴儿的眼睛突然翻白，像是信号中断的电视屏幕。几秒钟后，他再次睁眼时，眼神里的孩童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空洞。“沈清如就是苏瑶，苏瑶就是沈清如。”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完全是成年女人的语调，“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她把自己的脸烧了，换张皮继续活着而已。”
顾沉舟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刀尖抵住婴儿的后颈。“关掉程序。”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虎口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淌，“否则我现在就拆了你的芯片。”
婴儿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欢：“拆啊，只要芯片停止工作，藏在这栋楼里的三十七个微型炸弹就会同时引爆。你女儿现在在三楼的育婴室，那里的炸弹最大哦。”
林知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女儿早上还抱着她的脖子撒娇，说要吃草莓蛋糕，眼泪突然汹涌而出，砸在顾沉舟的手背上。“沉舟，别冲动。”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覆在他握着刀的手上，“我们还有时间，一定有其他办法。”
顾沉舟的刀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他看着婴儿脸上那与顾沉舟如出一辙的虎牙，看着他眼底那不属于孩童的残忍，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精神病院看到的那个被关在铁笼里的女孩，也是这样用天真的表情说着最恶毒的话。
“知夏，你还记得祠堂暗格里的青铜锁吗？”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后背的血还在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那把锁的钥匙，是我贴身戴的玉佩。”
林知夏猛地想起那枚缺角的玉佩，边缘的弧度确实与婴儿脚踝的接口吻合。“你的意思是……”
“这东西是用青铜锁的技术改造的。”顾沉舟的刀尖轻轻划开婴儿后颈的皮肤，露出里面的芯片，“锁能锁住，就能打开。”
婴儿的电子眼突然发出红光，警报声在病房里尖锐地响起。“检测到暴力拆解，启动二级防御程序。”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般凸起，“十分钟后自动引爆。”
“还有十分钟。”林知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抓起顾沉舟的手，将他的血抹在婴儿脚踝的接口上，“用你的血试试！你的血里有糖糖的心脏基因，也许能暂时干扰芯片！”
血珠滴在金属接口的瞬间，幽蓝的荧光字突然闪烁起来，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婴儿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蜷缩成一团，虎牙在抽搐中刺破了自己的嘴唇，血珠滴在接口上，与顾沉舟的血融在一起。
“有用！”林知夏的眼睛亮起来，她抓起水果刀划开自己的掌心，将血也滴了上去，“我的血里有沈清如的基因，也许能中和它！”
两种血在接口处交融，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白色的烟雾。婴儿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后背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像只被剥开外壳的机械虫。“代码冲突……代码冲突……”他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弱。
顾沉舟趁机将玉佩按在接口上，缺角的位置恰好卡住最关键的齿轮。“咔嗒”一声轻响，婴儿脚踝的金属接口突然弹开，露出里面的芯片，上面的红灯正在快速闪烁，从每秒三次变成每秒一次。
“还有三分钟。”顾沉舟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撬芯片，刀尖好几次差点戳到婴儿的骨头，“知夏，帮我按住他！”
林知夏扑过去按住婴儿的肩膀，对方的指甲突然变得尖利，深深掐进她的胳膊，血珠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她死死咬住牙关，看着顾沉舟的刀尖一点点挑开芯片的线路，每一根线都细得像头发丝，稍微一碰就会断裂。
“还有一分钟！”婴儿突然狂笑起来，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亮，“你们逃不掉的！苏瑶早就把这里的氧气管道换成了易燃气体，只要有一点火星……”
“闭嘴！”顾沉舟终于挑断最后一根线，芯片“啪”地掉在地上，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婴儿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像断了电的木偶，眼睛里的红光渐渐熄灭。
病房里突然陷入死寂，只剩下顾沉舟和林知夏粗重的呼吸声。顾沉舟的后背还在流血，林知夏的胳膊被掐得血肉模糊，但他们都顾不上疼，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芯片，直到它彻底失去光亮。
“结束了？”林知夏的声音发颤，指尖还在抖。
顾沉舟刚要点头，窗外突然传来巨响，整栋楼都在摇晃。他们冲到窗边，看见三楼育婴室的方向冒出浓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念念！”林知夏的心脏骤然停跳，她疯了似的往门外冲，却被顾沉舟拽住。
“别去！”他的声音嘶哑，后背的伤口让他几乎站不稳，“那是诱饵！苏瑶想引我们过去！”
“可念念在里面！”林知夏的眼泪掉得更凶，挣扎着想要挣脱，“我不能不管她！”
顾沉舟突然打横抱起林知夏，不顾她的挣扎往安全通道跑。“张特助早就把念念转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育婴室里的是假人！”
跑到二楼时，他们看见苏瑶站在楼梯口，穿着一身红裙，手里举着个遥控器。“恭喜你们拆了07号，”她笑得眉眼弯弯，裙摆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但你们忘了，我还有01到06号克隆体。”
她按下遥控器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无数个婴儿的啼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哭声里都带着电子杂音，像无数只饥饿的野兽在逼近。
“游戏才刚刚开始。”苏瑶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祝你们好运。”
顾沉舟将林知夏护在怀里，后背的伤口在奔跑中再次裂开，血滴在台阶上，形成断断续续的红痕。他能感觉到那些婴儿正在靠近，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在地毯上，但牙齿摩擦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把小刀在互相切割。
“抓紧我！”顾沉舟的声音在林知夏耳边响起，带着不容错辩的力量，“我们一定能出去！”
林知夏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的血与他的血融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传递力量。她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苏瑶布下的局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克隆体只是开始，真正的阴谋还在后面。
但她不怕，只要和顾沉舟在一起，只要能保护好女儿，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糖糖的笑脸，看到了母亲的眼神，她们都在为她加油，为她指引方向。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的冷意。顾沉舟加快了脚步，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栋楼，找到苏瑶的老巢，彻底摧毁她的阴谋，才能给所有被克隆体替代的人一个交代，给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一个自由。
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看见无数个和07号一模一样的婴儿堵住了下楼的路，每个婴儿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幽蓝的光，像群没有灵魂的幽灵。
“看来我们得换条路了。”顾沉舟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畏惧，他拽着林知夏转向通往天台的门，“知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天台吗？那里的门永远不会锁。”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确认心意的地方，是顾沉舟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的地方。也许，那里真的能成为他们的逃生之路。
他们冲向天台的门，身后的婴儿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像群被激怒的蜂群。顾沉舟用身体撞开铁门的瞬间，晚风吹散了些许血腥味，露出满天的繁星。
“我们安全了。”林知夏喘着气说，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心里却依旧不安。
顾沉舟却摇了摇头，他指着对面的楼顶，那里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正是苏瑶。她的身边，站着六个和07号一模一样的婴儿，每个婴儿的手里都拿着个微型遥控器。
“我说过，游戏才刚刚开始。”苏瑶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在夜空中回荡，“明天天亮之前，我会引爆所有克隆体，包括你们现在所在的这栋楼。想阻止我，就来城西的废弃工厂，我在那里等你们。”
她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对面的楼顶。六个婴儿同时举起遥控器，对着顾沉舟和林知夏的方向，像是在发出最后的通牒。
顾沉舟将林知夏紧紧搂在怀里，后背的血还在淌，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不仅为了念念，也为了所有被苏瑶伤害的人，我们必须去。”
林知夏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顾沉舟的脸，月光照亮他下巴上的胡茬，照亮他眼底的血丝，也照亮他嘴角那抹永不言败的笑容。她知道，明天将会是一场硬仗，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夜风吹得更急了，带着远方的硝烟味。顾沉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知夏身上，遮住她胳膊上的伤口。“走吧，我们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去会会这位‘沈清如’。”
他们并肩走下天台，身后的城市灯火璀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们都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他们。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所有的挑战。
婴儿的啼哭声还在楼里回荡，像首诡异的安魂曲。但林知夏的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因为她知道，爱和勇气永远比仇恨更强大，只要他们不放弃，就一定能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