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铁窗蒙着厚厚的灰,像被岁月尘封的伤疤,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挤过窗棂的缝隙,在地上堆积的生锈零件上投下细碎的冷光。那些零件大多是废弃的齿轮和钢管,表面裹着层暗红的锈,有的还挂着断裂的电线,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像濒死的野兽在低吟。
林知夏被反绑在冰冷的铁椅上,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发疼,麻绳的纤维嵌进皮肤里,磨出几道红痕,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疼。嘴里塞着的粗布布条带着股霉味,紧紧抵着喉咙,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细碎呜咽,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的膝盖抵着铁椅的横杠,冰凉的金属透过牛仔裤渗进来,冻得腿骨发麻,视线里却只能盯着不远处那个把玩弹簧刀的男人——绑匪头目留着络腮胡,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手指粗糙得像砂纸,每一次开合弹簧刀,“咔嗒”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顾沉舟要是敢报警,你就等着见血吧。”男人突然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她的脸颊上,力道大得让她偏过头,左耳瞬间嗡嗡作响,嘴角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的掌心沾着机油,蹭在她的脸上,黏腻得让人恶心。可就在她疼得闭眼的瞬间,视线里突然闯入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仓库大门被猛地推开,风卷着尘土和野草的气息涌进来,顾沉舟单肩挎着黑色背包,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咯吱”的轻响,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丝毫不影响他眼神里的冷意,像淬了冰的钢,直直刺向绑匪。
林知夏的眼睛瞬间亮了,喉咙里的呜咽变得急促,想喊他却被布条堵住,只能拼命眨着眼睛,试图传递“别过来”的信号——绑匪早上就放了话,只要见了警察,或者顾沉舟带了帮手,就立刻对她动手。她怕他出事,怕他为了救她掉进陷阱。
顾沉舟却像没看见她的示意,脚步稳稳地往仓库中央走,黑色皮鞋踩在碎石上,每一步都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他没带任何人,甚至没让警方介入,背包里装的是绑匪要的项目资料——那是沉舟集团最新的港口开发方案,绑匪说拿不到资料,就卸了她的胳膊。“资料在这,放了她。”顾沉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异常清晰,盖过了仓库里的风声。他把背包扔在地上,拉链敞开,露出里面厚厚的文件,封面的“机密”二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可绑匪根本没打算遵守约定。站在头目身后的一个瘦高个突然从侧面扑过来,手里的弹簧刀直刺顾沉舟的小腹,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顾沉舟的反应快得像本能,侧身避开的同时,右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肋骨上,“咔嚓”一声轻响,瘦高个痛呼着弯腰,顾沉舟却没注意到,另一个留着寸头的绑匪已经绕到了林知夏身后。
“别动!”寸头男猛地攥住林知夏的头发,力道大得让她头皮发麻,头被迫往后仰,冰冷的刀刃瞬间贴在了她的脖子上。那触感像块冰,顺着皮肤往骨髓里钻,林知夏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视线里的顾沉舟突然变得模糊。
顾沉舟的动作瞬间顿住,刚才还带着杀气的眼神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的指节骤然攥紧,指腹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别碰她,”他往前迈了半步,却被头目用刀指着胸口,只能停下,“要什么我都给你,资料你拿了,钱我也可以给,只要你放了她。”
“放了她?”头目嗤笑一声,上前踹了一脚地上的背包,文件散落在碎石上,“顾总当我们是傻子?放了她,你还会认账吗?”他挥了挥手,寸头男的刀又往林知夏的脖子上贴了贴,已经能感觉到刀刃的锋利,“我看顾总还是先想想,怎么让我们相信你吧——比如,让这小姑娘受点伤,给我们表表诚意?”
林知夏吓得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下一秒,她只感觉身前一暖,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将她整个护在怀里。顾沉舟的手臂死死圈着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带着熟悉的雪松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湿——是紧张的,也是急切的。
“嗤——”
刀刃划破布料的声音格外清晰,紧接着是金属刺入皮肉的闷响。林知夏能清晰感觉到,顾沉舟圈着她的手臂瞬间绷紧,像块硬铁,然后是他压抑的闷哼声,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她的锁骨上,带着滚烫的温度。没等她反应,顾沉舟已经反手一拳打在寸头男的下巴上,“咚”的一声,寸头男痛呼着倒地,刀也掉在了地上。
顾沉舟却踉跄了一下,后背的伤口显然疼得厉害,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林知夏趁机用力挣扎,嘴里的布条被她蹭得松动,她猛地吐掉布条,刚想开口喊“顾沉舟”,就感觉手背上落下几滴温热的液体——是他的血,顺着风衣的裂口滴下来,粘稠地沾在她的皮肤上,带着烫人的温度,像小火苗在烧。
“顾沉舟!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剧烈颤抖,想去碰他的后背,却被他按住手。
顾沉舟缓缓转过身,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指腹带着点凉,却异常温柔。即使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的嘴角却还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虽然有些勉强,却让林知夏的心稍微定了些。“别怕,”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像是疼得厉害,却依旧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死不了,这点伤不算什么。”他抬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把那几滴血蹭开,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疼她,“你没受伤吧?脖子有没有被划到?”
林知夏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没事,是你……是你替我挡了刀!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他们要资料,你给他们就好了,为什么要扑过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还有后怕——刚才那刀要是再偏一点,说不定就刺中要害了。
顾沉舟没回答,只是偏头看向还想爬起来的瘦高个,眼神又冷了下来。他踉跄着上前,没等对方站稳,抬脚就踹在他的胸口,瘦高个再次倒地,这次彻底没了动静。最后一个绑匪是头目,见情况不对,转身想跑,顾沉舟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是他藏在风衣内侧的,刚才一直没敢拿出来,怕刺激到绑匪。“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头目脚边的地上,溅起一片碎石,头目吓得不敢动,被顾沉舟用枪指着太阳穴,只能乖乖举手投降。
做完这一切,顾沉舟才撑着旁边的铁椅慢慢坐下,后背靠在冰冷的铁架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招手让林知夏过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没受伤的右侧肩膀上。“别乱动,”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已经有些裂纹,应该是刚才打斗时碰到的,“我已经叫老陈过来了,他很快就到。”
林知夏靠在他的肩膀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虽然比平时快了些,却依旧有力。她的手轻轻攥着他的风衣下摆,指尖能摸到布料下伤口的凸起,还有慢慢渗出来的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你的伤口……要不要先处理一下?我包里有创可贴。”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拿自己的包——刚才绑匪没搜她的包,还放在仓库门口。
“不用,”顾沉舟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老陈带了急救箱,等他来就好。”他低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能徒手打晕绑匪的人,“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看,我做到了。”
林知夏的鼻子更酸了,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仓库里的风还在吹,卷着尘土落在他们身上,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她能感受到顾沉舟手掌传来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雪松味,那点温热的血渍沾在她的手背上,仿佛成了两人之间最坚定的羁绊,让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顾沉舟,”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以后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不想你为了我受伤。”
顾沉舟的身体顿了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我也不想,”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我不能看着你受伤。你要是出事了,我……”他没说完,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我找不到比你更重要的人了。”
林知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时,刚好撞进他的眼底。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映着她的模样,里面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后怕。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密室里,他从身后抱住她时的温度,想起他胸口那道她留下的疤痕,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
“顾沉舟,”她轻轻开口,指尖在他的手背上画着圈,“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顾沉舟的耳尖瞬间泛红,虽然在昏暗的仓库里不明显,却还是被林知夏捕捉到了。他别开脸,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别胡说,我们……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会为了对方挡刀吗?”林知夏追问,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朋友会把对方的疤痕记这么多年吗?朋友会在我被绑架时,连警察都不叫,单枪匹马过来吗?”
顾沉舟被问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很轻,带着点宠溺的无奈:“就你聪明。”他没直接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等老陈来了,处理完伤口,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红豆粥,那家店的蜜枣还跟以前一样甜。”
林知夏笑着点头,靠在他的怀里,不再说话。仓库里的风渐渐小了,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应该是老陈到了。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顾沉舟平稳的心跳,还有他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这场可怕的绑架,虽然让她受了惊吓,却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好像,早就不把他当朋友了。
老陈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顾沉舟靠在铁椅上,脸色苍白,后背渗着血,却依旧把林知夏护在怀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顾总!”老陈赶紧跑过来,手里的急救箱“咚”地放在地上,“您怎么样?我这就给您处理伤口!”
顾沉舟点点头,却没让林知夏离开,只是让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握着她的手。林知夏看着老陈剪开他的风衣,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却被顾沉舟用指腹擦掉:“别哭,一点都不疼。”
其实她知道,那是假的——消毒水碰到伤口时,她能清晰感觉到顾沉舟的手瞬间绷紧,指节泛白,只是他一直忍着,没喊一声疼。
处理完伤口,老陈扶着顾沉舟站起来,林知夏赶紧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走出仓库时,月光已经变得柔和,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顾沉舟转头看她,突然笑了笑:“以后再也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
林知夏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顾沉舟从不说空话,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而她也在心里悄悄决定,以后要跟他一起面对所有危险,不再让他一个人扛着——他们是彼此的羁绊,也是彼此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