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着浪花，像撒野的孩子，狠狠拍在游艇的甲板上，溅起的细碎水珠落在林知夏的手背上，带着点冰凉的痒。她靠在栏杆边，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金属圈被体温焐得温热，内圈两道指纹的凸起蹭过指腹，像顾沉舟总在她掌心画圈的力度。远处的海平面被夕阳染成橘红色，连浪花都泛着碎金，她转头望向驾驶室，透过玻璃能看到顾沉舟的侧影。
他穿着件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左肋下那道浅疤——在夕阳下泛着淡粉色的光，像道温柔的印记。顾沉舟正低头核对坐标，指尖在航海图上轻轻点着，眉头微蹙，认真的模样让林知夏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想起昨天在安全屋，他也是这样低头整理账本，指尖划过“陆明宇走私清单”时，眼神冷得像冰，可转头看到她，又立刻软下来，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说“等找到叔藏的证据，我们就去海边拍婚纱照”。
“知夏，再过半小时就能到了！”顾沉舟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带着点轻松的笑意，还夹杂着无线电的轻微杂音。林知夏刚要应声，指尖刚碰到栏杆的锈迹，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线路短路的脆响，紧接着，游艇的引擎骤然熄火，原本平稳的船身猛地晃了一下，她手里的遮阳帽“啪”地掉在甲板上，滚到栏杆边，差点被风吹进海里。
她心头一紧，指尖瞬间攥紧栏杆，指节泛白，刚迈步想往驾驶室走，就看见顾沉舟脸色煞白地冲出来，白衬衫的领口都歪了，手里还攥着个发烫的线路板：“快跑！是炸弹！有人在引擎里装了定时炸弹！”
“轰——！”
爆炸声在身后炸开的瞬间，热浪裹挟着金属碎片扑面而来，像无数把小火苗，烫得林知夏后背发疼。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狠狠掀翻，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栏杆，耳边只剩下轰鸣声和海风的尖叫，她甚至能感觉到头发被气流扯得生疼，视线里的夕阳瞬间变成刺眼的白光。
“知夏！”
顾沉舟的嘶吼混在爆炸声里，却像道惊雷，扎进林知夏的耳朵。下一秒，她重重砸进冰冷的海水里，咸涩的液体瞬间灌满口鼻，呛得她剧烈咳嗽，却只能吸入更多海水。窒息感像只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眼前渐渐发黑，手指徒劳地在水里乱抓，却只碰到冰凉的浪涛，连一片可以借力的漂浮物都没有。
远处游艇的残骸在燃烧，“噼啪”的声响隔着海水传过来，还有顾沉舟撕心裂肺的呼喊：“知夏！知夏你在哪！回答我！”那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比海水更让她心疼，可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像灌了铅，慢慢往下沉。
意识模糊间，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温度透过湿淋淋的皮肤传进来，烫得她猛地清醒了些。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中看到顾沉舟的脸：他的头发湿透，紧紧贴在脸颊和额头上，额前的碎发滴着海水，眼底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连嘴唇都泛着白，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睡！林知夏，不准睡！”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音，却异常坚定，“我找到你了，你不准睡！”
顾沉舟的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却稳稳地托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再往下沉。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过来，像是要把自己的热量都渡给她。海水冰冷刺骨，冻得林知夏牙齿打颤，可被他圈住的地方，却暖得惊人。
他拖着她往不远处的救生筏游，手臂划水的动作又快又急，水花溅在她的脸上，带着咸涩的味道。林知夏靠在他怀里，喉咙里灌满了海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只能死死攥着他的衬衫前襟，指腹捏着布料，把他的衣服都攥出了深深的褶，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麻。
“快了……再坚持一下，救生筏就在前面！”顾沉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带着急促的喘息，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让她稍微找回了点力气。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用尽了力气，可圈着她腰的力度，却一点都没松。
爬上救生筏的瞬间，林知夏彻底失去了力气，像滩软泥一样瘫在筏子上，嘴唇乌得发紫，胸口几乎没了起伏，连呼吸都变得微弱。顾沉舟跪在她身边，膝盖压得救生筏微微晃动，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探向她的鼻息——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指尖的冰凉蹭过她的鼻尖，当触到那缕微弱的气流时，他眼底的恐惧才稍稍退了些，却还是红得吓人，连眼眶都湿了。
“还好……还好你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然后立刻俯身，用掌心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嘴，避免碰到她发僵的牙关。他低下头，将自己的气息渡了过去——唇齿间满是海水的咸涩，还有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着焦急的温度，一点点撬开她沉重的意识。
“咳……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林知夏猛地咳出一大口海水，白色的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淌。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最先看到的是顾沉舟通红的眼眶——他的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眼底还沾着未干的水珠，不知道是海水还是眼泪，瞳孔里满是后怕，像刚从鬼门关把她抢回来一样，连嘴唇都在轻轻发抖。
没等她说话，顾沉舟突然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手臂收得极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身体还在发抖，不是冷，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声音贴着她的头发，带着点近乎蛮横的恳求：“不准再离开我……林知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再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林知夏靠在他滚烫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咚”，像要跳出胸腔，震得她的耳膜都在发疼。她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衬衫下摆，指腹蹭过他左肋下的疤痕——那道疤痕隔着湿透的布料，依旧能摸到略硬的触感，带着他的体温，安稳得让人心安。
“我……我没走……”她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却异常清晰，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衣角，“我还在……”
顾沉舟抱她的力度又紧了些，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呼吸里带着未平复的急促，还有点委屈的哽咽：“刚才我找不到你，海水里全是火的光，我以为……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誓言，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坚定，“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再也不会。以后不管是陆明宇的人，还是炸弹，还是什么别的危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哪怕是死，我也会先替你死。”
林知夏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衬衫上，混着海水，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冰凉，还沾着海水，却带着让她安心的温度。“别胡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都要好好的，还要一起给我爸扫墓，还要一起去拍婚纱照，还要……还要一起过很多很多年。”
顾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缓缓松开她一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夕阳已经沉到海平面下，只剩下最后一点橘红色的光，映在他的眼底，像两团小火苗。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脸颊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在海里拼命救她的人：“好，我们都要好好的。”他的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内圈的指纹贴着她的皮肤，“这枚戒指刻着我们的指纹，就像把我们的命绑在一起，以后不管去哪，我都带着你，再也不分开。”
海浪还在拍打着救生筏，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远处游艇的火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红点，在黑夜里像颗快要熄灭的星。顾沉舟重新把林知夏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海风，然后从救生筏的储物格里翻出一条应急毛毯，小心翼翼地裹在她身上——动作轻得怕碰疼她，连毛毯的边角都仔细掖好。
“冷不冷？”他低头问，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再忍忍，老陈应该已经收到我的求救信号了，很快就会来接我们。”
林知夏摇摇头，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能闻到布料上的海水味混着他身上的皂角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是刚才爆炸时沾到的。“不冷，”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你在，就不冷。”
顾沉舟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未散的后怕，却满是温柔。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湿透的头发，把那些沾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带着点薄茧的痒：“以后不准再离我这么远了，刚才你在栏杆边，我就该把你拉进驾驶室的。”
“我只是想看看海……”林知夏小声辩解，指尖在他的衬衫上轻轻画着圈，“我没想到会有炸弹。”
“是我的错。”顾沉舟的声音沉了些，带着自责，“我应该检查引擎的，不该这么大意。陆明宇的人早就盯上我们了，我却没察觉，差点让你出事。”
林知夏伸手捂住他的嘴，指尖贴着他的唇，带着点冰凉：“不准说这种话。”她的眼神很认真，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我们都没事，这就够了。以后我们一起小心，一起查陆明宇，一起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从自己的唇上拿开，却没松开，反而紧紧攥在掌心：“好，一起。”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动作慢得像在承诺，“以后所有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管是危险，还是幸福，我都陪着你。”
夜色越来越浓，海风渐渐小了些，天空中慢慢露出几颗星星，微弱的光落在两人身上。顾沉舟靠在救生筏的边缘，让林知夏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小孩睡觉。林知夏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有无名指上戒指的触感，所有的恐惧都变成了安稳。
她想起刚才在海里的绝望，想起顾沉舟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起他抱着她时的颤抖，突然觉得，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危险，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这个会拼了命救她、会因为害怕失去她而发抖、会把她的指纹刻进戒指的男人，就是她这辈子最安稳的依靠。
“顾沉舟，”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等我们回去，我们就去给我爸扫墓吧，告诉他我们找到证据了，很快就能抓住陆明宇了。”
“好。”顾沉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还要带他最喜欢的茉莉花，你小时候说，叔最爱的就是巷口那家花店的茉莉，我还记得那家店的位置，等我们回去，就去买。”
林知夏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却笑着点头——原来他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每次去花店，都会买一小束茉莉，插在书房的玻璃瓶里，说“茉莉香不冲，知夏闻着不打喷嚏”，原来这些她以为早就被遗忘的小事，顾沉舟都偷偷记在了心里。
远处突然传来汽笛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顾沉舟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是老陈！他来接我们了！”他抱紧林知夏，声音里满是激动，“知夏，我们有救了！”
林知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点灯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她靠在顾沉舟怀里，看着那点越来越近的光，突然觉得，这场可怕的海难，虽然让她受了惊吓，却也让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爱这个会拼了命护着她的男人，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风雨，一起走向未来。
顾沉舟紧紧抱着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戒指，声音里带着承诺：“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永远都不。”
林知夏闭上眼睛，把脸埋得更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还有海风吹来的咸涩，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因为她知道，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像戒指里那两道严丝合缝的指纹，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