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与飞雪的衣袂在雷泽入口猎猎作响,踏入之际,眼底骤然铺开一片翻涌的雷池。
青紫色雷光如活物般沸腾,其间雷鱼甩尾激起丈高电芒,鳞甲闪烁处竟映出山川虚影;狰狞妖兽踏浪而歌,每一声嘶吼都震得虚空泛起裂纹;
更远处悬浮着残旧宫殿,朱漆廊柱上缠绕着亘古不熄的雷火,隐约可见殿内盘坐的人雷神像——其眉心竖目开合间,竟有天道法则若隐若现。
雷池边缘,肤色赤红的混沌族人身覆鳞片,正以掌贴地汲取雷霆之力。他们背后骨刺随呼吸明灭,每一次吞吐都引得方圆十丈内雷光汇聚。方宇刚触及雷池气息,忽觉识海震荡,仿佛有远古神只在呼唤,脚步不受控地向前挪移。
骤变陡生!混沌雷池突然掀起百丈巨浪,银蛇般的电光如巨口合拢,将二人卷入漩涡中心。岸边修炼的混沌族人惊呼声未落,只见雷光中伸出数条覆满尖刺的手臂,却只抓得几片焦黑衣角——方宇与飞雪已被吞噬,唯有深沉的混沌雷电中,隐约传来金属交鸣般的嗡鸣。
坠入雷池的瞬间,千万道电流如钢针穿体,飞雪的惨叫声被雷光撕裂,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剥落。
方宇丹田处突然爆发出璀璨金光,那柄沉睡已久的巨斧虚影破土而出,斧刃旋转间竟形成雷力漩涡,将侵蚀肉身的电能悉数纳入丹田。
他强忍剧痛撑开神识屏障,将濒临崩溃的飞雪收入上丹田,飞雪被雷劈的焦黑身体,只有眼中还有神采 ,慢慢眼睛也要阖上的刹那,瞥见她眼中倒映的自己——左眼金芒如烈日,右眼雷光似深渊,额间竟浮现出与雷池中央神像 的竖目纹路。
雷池深处,雷光凝结成液态流淌,每一步落下都激起万千电弧。方宇循着巨斧牵引的方向前行,沿途遇见悬浮的骸骨——有的腰间挂着刻满咒文的符囊,有的指骨上还戴着镶嵌雷晶的戒指。
最深处竟有一座倒悬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中漏出的雷光,与他丹田内的斧影产生共鸣。当指尖触碰到棺椁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涌入脑海:
混沌初开时,雷池本是天神铸兵之地,巨斧正是取雷池本源所铸;而他掌心的雷纹,竟与棺中骸骨胸口的烙印别无二致。
雷池深处,方宇的意识在剧烈震颤。脑海中两股记忆如怒涛般轰然相撞——属于他的本命剑诀与那柄神秘巨斧的传承记忆,在神识之海掀起惊涛骇浪。
恍惚间,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一位身披雷霆战甲的远古天神踏虚而来,手中玄铁巨斧流转着混沌气息,每一次挥斩都撕裂时空,斧刃劈过之处,雷霆化作实质,将无尽雷石碾作齑粉,仿佛连混沌初开的天地都能被这霸道招式劈开重塑。
方宇屏息凝神,瞳孔中映出天神招式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看似粗犷的斧影里,竟暗藏着与他剑法相通的玄妙轨迹。他强忍着识海翻涌的剧痛,将斧招与剑诀一一印证,剑势与斧威在他心神中交织成全新的武学图谱。
雷池中的紫电如灵蛇般缠绕而来,疯狂撕扯他的肉身,每一道电弧都在皮肤上灼出焦黑纹路,骨髓深处传来刺骨剧痛。
此刻的方宇仿若磐石,任凭雷电将血肉打得支离破碎,又在磅礴生机中重生,往复循环的淬炼里,雷电之力正一点点渗入他的每一寸肌理。
整整三十个昼夜,雷池上空的雷云翻涌不休。直到某一刻,方宇周身迸发的雷光骤然内敛。当他缓缓睁开眼,原本焦烂的皮肉已焕发出莹润光泽,新生的肌肤下流转着细密的雷纹。
他下意识握住插在雷池中的巨斧,刹那间,无数符文自斧身涌入掌心——那是上古雷兽的狰狞图腾,是振翅欲飞的雷鸟虚影,还有穿梭于雷霆间的奇异雷鱼,繁复的古五道雷纹顺着经脉爬满全身,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方宇深吸一口气,巨斧裹挟着万千雷霆向前劈出。刹那间,雷池中的雷电如沸腾的岩浆剧烈翻涌,轰鸣声震得虚空都在颤抖。
紧接着,翻滚的雷潮竟向两侧分开,在电光闪烁中开辟出一条璀璨的通路,尽头处,一座悬浮在雷暴中心的古老宫殿若隐若现,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而方宇周身萦绕的雷光凝成锁链,与巨斧共鸣。
方宇踏入雷宫的刹那,潮湿的雷雾在殿内翻涌,青铜烛台上跳动的幽蓝火焰将整座殿堂映照得忽明忽暗。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百丈高的巨人雕像,其眉眼如刀刻般凌厉,右手握着的雷斧与方宇手中那柄纹路如出一辙,仿佛跨越时空的镜像。当两柄巨斧共鸣的瞬间,璀璨的雷光自雕像眼眸迸发,如实质般的光柱将方宇包裹,眨眼间便将他传送到宫殿深处。
穹顶垂下的古旧壁画在雷光中舒展,褪色的颜料竟在此刻焕发出奇异光彩。方宇的呼吸骤然急促——壁画上描绘的,是远比想象中更为宏大的混沌纪元。画面中,暗紫色的风暴裹挟着尖啸的混沌兽群,九婴九头喷吐烈焰,鲲鹏振翅遮蔽天穹,麒麟与凤凰的嘶鸣震碎虚空。就在这片混乱中央,一座悬浮着仙光的城池自星河之外坠落,如玉般的城墙在混沌中划出璀璨尾迹,一沉便是一千五百年。
随着壁画徐徐展开,新的图景令方宇瞳孔骤缩。当城池大门轰然洞开,那个手持雷斧的身影缓缓走出,周身缠绕的雷霆将混沌劈出无数裂痕。他的每一次挥斧,都在天地间撕开深渊般的创口,将九婴的头颅斩落、斩断鲲鹏的羽翼、逼退麒麟与凤凰的围攻。连绵不绝的恶兽在雷斧下哀鸣逃窜,被驱赶进山川大河深处,汹涌的混沌逐渐趋于平静。
最后一幅壁画中,持斧者高举巨斧,雷霆自斧刃奔涌而出,如瀑布般倾泻向混沌。刹那间,天地轰然分离,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而他则将城池中的生灵轻轻撒落新生的大地,那些男女在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待一切尘埃落定,持斧者转身踏入城池,只留下一道逐渐消散的雷光背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方宇呆立原地,壁画上的雷光突然化作星点没入他手中的巨斧。此刻,雷宫深处传来轰鸣,地面震颤中,尘封的石板下竟缓缓升起与壁画上一模一样的雷斧虚影,将他笼罩在磅礴的威压之中。
方宇的指尖深深陷入壁画斑驳的岩面,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古老的纹路间,转瞬便被吸收殆尽。
眼前这幅颠覆认知的创世图景,如同雷霆般劈碎了他过往对神话的所有认知。
壁画上那位开天辟地的巨人,竟不是化作山河大地的牺牲者,而是驾驭仙城离去的远行者。
这与他记忆中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的盘古传说截然不同,两种叙事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掀起惊涛骇浪。
这不可能...方宇踉跄后退,撞翻了身旁的青铜烛台。
幽蓝火焰在地面蔓延,将兵器殿内悬浮的神兵映照得影影绰绰。数以百计的武器在雷光中缓缓旋转,每一件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鎏金战斧上凝结着远古战场的硝烟,青铜戟刃上还残留着混沌兽的血渍,而那把看似朴素的长剑,表面却流淌着星河般的符文,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当方宇握住剑柄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骤然倾斜。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剑身喷涌而出,压得他双膝重重跪地。十万斤的本命巨剑在他手中曾轻如鸿毛,此刻却连这看似纤薄的长剑都难以撼动分毫。
符文在剑身亮起刺目的蓝光,如同无数远古神灵在齐声呐喊,每一道纹路都承载着开天辟地的伟力,将他的意志死死压制。
拖着几乎麻木的手臂放下长剑,方宇被兵器殿深处的异象吸引。一座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浴池,在昏暗的殿内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池水表面平静如镜,却隐隐有流光在其中涌动。当他纵身跃入的刹那,刺骨的凉意与灼人的热浪同时袭来,周身游走的雷纹如同被惊动的银蛇,疯狂地钻进皮肤之下。温热的水流渗入每一寸肌理,灼烧般的痛感与极致的舒适交织,化作一场在血脉中肆虐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方宇在一片寂静中苏醒。干涸的浴池底部散落着细碎的符文残片,月光透过穹顶的裂痕洒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震颤,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他随手拾起角落的破布蔽体,却在起身时发现原本沉重的布料变得轻若无物——此刻的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循着殿内若有若无的脉动,方宇来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门板上雕刻着扭曲的混沌纹路,每一道沟壑都流淌着暗紫色的光芒。当他的掌心贴上冰冷的青铜,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门后传来锁链崩断般的轰鸣,仿佛有沉睡万古的巨兽正在苏醒。
青铜大门纹丝不动的刹那,方宇垂落的指尖在门扉上划出刺耳声响,火星溅落在他新生成的雷纹皮肤上,转瞬便被吸收殆尽。他不甘心地回望殿内,目光却再次被那柄布满符文的素剑攫住——先前重若山岳的神兵,此刻竟在雷光中微微震颤,似在向他发出无声召唤。
当方宇的手掌再次触碰到剑柄,奇异的嗡鸣顺着经脉直冲识海。原本凝滞的符文突然流转如星河,剑身在他手中轻若鸿毛。生死剑诀的剑意与雷斧传承在这一刻轰然贯通,他挥剑的轨迹交织成混沌初开的纹路,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撕裂绸缎般的脆响。青铜殿内剑气纵横,万千道雷光顺着剑锋凝成实质,将整座宫殿映成一片刺目的银白。
雷泽深处骤然沸腾,沉睡的雷霆被彻底唤醒。紫色电蟒在穹顶翻涌,将殿外的雷海搅成汹涌漩涡。方宇的身影在雷暴中若隐若现,每一次挥剑都引得天地共鸣,那些曾令他九死一生的雷电之力,此刻竟如同驯服的灵兽,乖乖缠绕在剑身周围。当最后一式剑诀收势,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剑脊的瞬间,整柄剑化作流光没入丹田,与巨斧虚影相互辉映。
再次站在青铜门前,方宇的双臂青筋暴起。他调动全身力量推向大门,脚下的白玉地砖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可门扉依然岿然不动。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渐渐冷静下来,雷光在他眼底缓缓熄灭:看来机缘未到...
当方宇转身踏入雷海时,澎湃的雷霆竟自动为他让出通路。曾经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雷暴,此刻温顺地在他周身流转,化作轻柔的电流拂过肌肤。而雷海深处,正在渡劫的混沌兽们突然齐齐匍匐在地,它们浑浊的竖瞳中映出方宇周身缠绕的雷光,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汇聚成震颤天地的高呼:上仙!
方宇脚步微顿,回望这片曾让他浴火重生的雷泽。漫天雷霆为他镀上金边,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没有停留,任由身后此起彼伏的朝拜声被呼啸的雷风吞没,身影渐渐消失在雷海尽头。
方宇踏出雷海边缘,身后翻涌的雷电渐渐平息,只余零星电光在沙砾间明灭闪烁。他抬手解开上丹田封印,把飞雪放出
方宇身后的虚空泛起阵阵涟漪,氤氲雾气缓缓凝聚成形。一位手持轮回之轮的女子从中踏出,她周身雷光流转,发丝与裙摆上的符文随呼吸明灭闪烁。轮回之轮在她手中轻轻转动,迸发出的雷芒将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显然此次雷海机缘,让她的功法也有了巨大突破。
方宇望着恢复如初且修为更上一层的飞雪,又看了看周身萦绕着磅礴雷光的轮回之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吧,我们到下一个村子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新的机缘。”
话音落下,他率先朝着森林深处迈步走去,身后,飞雪踏着雷光紧随其后,轮回之影则隐入虚空,只留下点点雷光,在夜色中闪烁不定。